纪轻舟隐约记得从哪里听说过,若人被药物影响,有时候需要外来的刺激帮助才能纾解,单靠自己可能不行。若是这样的话,眼下这么着也不是个办法……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再耽搁下去纪轻澜那边只怕就要尘埃落定了。
纪轻舟长出了口气,将心一横,开口道:“王爷……要不然我来?”
李湛:……
短暂地沉默之后,纪轻舟放开捂着手的耳朵,转头看了一眼李湛。李湛背对着他坐在椅子上,没有开口拒绝,那意思似乎是默认了……
纪轻舟:……
虽然这样真的很奇怪也很尴尬,但是为了纪轻澜,他也豁出去了。
……
半柱香的工夫之后,纪轻舟找了块布巾先是递给李湛,然后又擦了擦自己的手……
……
托李湛那锭银子的福,那个妈妈真的将位置最好的雅座留给了他们。
纪轻舟与李湛进去坐下之后,远处那台子上的纪轻澜已经奏完了一首曲子。
这教坊司的规矩常来的人都懂,待曲子奏完之后,不等那主持场面的人说什么,便有雅座里传出了声音,显然是按捺不住了打算抢人。
教坊司刚成年的姑娘第一天开始接客,向来都很抢手。
纪轻舟只觉得这些风气很是无聊,但为了救纪轻澜,却也不得不与这些人一起凑热闹……
“扶柳”
只听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报的是某个雅间的名字。
纪轻舟不太懂这里头的规矩,下意识转头看向李湛,却见李湛正看着他,那目光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灼热。两人目光相对的瞬间,李湛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淡淡的道:“你出去朝门口的人说,不管谁报了多少数目,我们都加一百两。”
纪轻舟不及多想,忙起身朝外头守着的侍女将李湛这番话叮嘱了一遍。
他回来坐好之后,便听到外头的女子报出了他们这雅间的名字,“揽月”。
随后又有人报了几个雅间的名字,报名字的声音此起彼伏,渐渐地便只剩下“扶柳”和“揽月”。
纪轻舟稍稍明白了一些,想来这些为官之人觉得直接报银子的数目不雅,所以想要参与的人便报雅间的名字,来往的侍女会询问他们追加的银子数目,直到最后有人加不起了退出……
“扶柳”
“揽月”
外头的声音不断响起,纪轻舟有些坐不住了,朝门口的人问道:“多少了?”
“九千一百两。”那侍女答道。
纪轻舟闻言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作为正六品的首领太监,一个月的俸禄才二十两银子,这一会儿工夫叫价竟然叫到了九千一百两。
“扶柳那位公子又加了五百两。”一个侍女走过来开口道。
“公子,还加吗?”门口那侍女问纪轻舟,“已经九千六百两了。”
纪轻舟咬了咬牙,开口道:“加。”
“揽月加一百两。”门口这侍女答道。
另外一个侍女得了价格又跑去了“扶柳”的门外报价……
纪轻舟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走到李湛身边坐下,开口道:“王爷,这些银子……”
“慢慢还吧,本王不急。”李湛淡淡的道。
纪轻舟闻言松了口气,感觉自己这一辈子恐怕只能拼死拼活地给摄政王打工了,一个月二十两,一年两百四十两,十年两千四百两……如果他能活到七八十岁,且摄政王不要利息的话,差不多死前能还清。
“扶风”
“揽月”
外头的声音一直没有停,另一个雅间里的人也不知道是谁,就像和纪轻舟杠上了似的。纪轻舟数着次数,已经不敢算到底多少银子了,只忍不住抬手擦汗。
李湛转头看着纪轻舟,少年这会儿紧张的要命,倒是无暇看他。李湛便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少年,那目光从少年光洁的额头到好看的眉眼,再到高挺的鼻梁最后落在少年微抿着的薄唇上……
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想起了先前那一幕,少年伏在他颈间说话时嘴唇不经意擦过他的皮肤,那触感令他记忆犹新。还有少年一脸焦急地帮他纾解之时,那只修长白皙的手带着淡淡的凉意……
“呼……”李湛长出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想些别的事情,目光却总不受控制地往纪轻舟身上瞥。他暗道,这教坊司用的熏香药力大概是太持久了……
“揽月”
终于,纪轻舟等了片刻,那“扶风”的名字没有再响起。
他总算松了口气,转头朝李湛道:“停了!”
“嗯。”李湛看着少年,见少年面上终于露出了一抹喜色,眼底便也不自觉地染上了几分笑意。
片刻后,外头的侍女走进来,朝纪轻舟道:“公子,一共是四万七千六百两。”
纪轻舟:!!!
纪轻舟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
四万七千六百两!!!
他要还两百多年才能还清……
“将澜姑娘带过来吧,一会儿自会有人去付银子。”李湛淡淡的道。
侍女闻言便退下了,反正来这里的都是有官职的人,谁也不敢在这种事情上赖账,否则教坊司若是去告了状,这人往后在京城的官场便也不必混了。
“四万两……四万七千六百两……”纪轻舟感觉自己气儿都要喘不匀了,面色苍白的朝李湛道:“这么多银子……我……”
“这不是你现在该操心的事情。”李湛开口道。
纪轻舟一怔,开口道:“我该先操心什么?”
李湛盯着他,目光中带着一抹纪轻舟看不太明白的意味,半晌后淡淡道:“她是教坊司的人,你没法为她赎身。今日是她成年的日子,你需得留下来过夜,这样人人都知道她有了主儿,才不会继续觊觎她。”
纪轻舟闻言点了点头,暗道还是王爷想的周到,他被那四万两吓傻了,压根不会思考了。被李湛这么一提醒他才意识到,纪轻澜的事情,这只是第一道坎儿,既然没法子将人赎走,往后还得从长计议。
“公子,银子有人付过了,记的是大理寺池州的名字,可有误吗?”一个侍女进来朝纪轻舟问道。
纪轻舟这才想起了他拿的是池州的腰牌,忙点头道:“没错。”
“公子出手阔绰,依着教坊司的规矩,澜姑娘可以去府上伺候,一个月后再归还教坊司便是。”那侍女道。
纪轻舟闻言一怔,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竟还有这样的规矩,忙转头看向李湛。
李湛挑了挑眉,开口道:“那便将澜姑娘,送到池少卿府上吧。”
纪轻舟:……
还可以这样???
待那侍女走后,纪轻舟低声问道:“这怎么办?不会给池少卿惹来麻烦吧?”
“无妨。”李湛道:“他是本王的人,本王麻烦他一下又如何?”
纪轻舟:……
好像也是这个道理,但他终究有些过意不去。
好在大渝朝官场上对于这种风流韵事并不以为耻,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将,关顾教坊司都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就是不知道池州府上有没有夫人,会不会因为这个影响了人家的感情……
这一晚上发生的事情太多了,纪轻舟简直应接不暇。
一会儿担心那四万两银子的事情,一会儿担心池州的事情,一会儿又想着往后该怎么帮纪轻澜摆脱困境……
“那今晚是不是不用在教坊司过夜了?”纪轻舟反应过来之后,朝李湛问道。
李湛应了一声,目光避过少年的视线,却又不经意落在了少年的手上。
纪轻舟估摸着外头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才朝李湛问道:“咱们是不是该走了?”
“嗯。”李湛应了一声,却坐在原地没有起身。
纪轻舟不明所以,目光带着询问看向李湛,那意思是走不走?
李湛却挑了挑眉,表情略有些别扭,而后看了一眼房间里点着的油灯。
纪轻舟一怔,这才留意到李湛眼角微微有些发红,呼吸似乎也不太稳,这场面他简直太熟悉了!纪轻舟暗道不妙,随后下意识往李湛身上一瞥……
纪轻舟:……
这教坊司连雅座里的油灯都加了料???
简直毫无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