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桃把头埋到腿间,抱着脑袋,试图把里外两波人的声音都驱逐出去。
尤其是外面这一波。
起因是成规矩有一个叫张孝的小厮。郭义出了张大家门,就埋怨夭桃不该随口认那张大为兄弟,否则成大器等人又算什么呢?
这话被宁忠等人听了去。另一个叫唐节的小厮平时嘴上最没把门的,忍不住拿张孝和张大同姓的事情开起了玩笑。
按理来说这件事情牵扯到了夭桃,她本来该阻止他们用“兄弟”的名字取笑。但夭桃并不很适应这种行事方法,所以没能反应过来及时阻止。
上级没有阻止等于上级默许甚至赞许这件事情的发生,这是再正常不过的逻辑。再者,这个时候,但凡生活无忧的人都看不上那些泥里刨食的,小厮们也没有觉得这么草率的称兄道弟算得上真心结拜——也确实不是——最多是一个礼节性的称呼,因此谈话时并没有多作考虑。
张孝的脾气也好,唐节都说到他祖上有没有这门亲,甚至自发地替张孝找了个远房的爷爷,他也没有生气。唐节就说得更起劲了,带得另两个也参与了话题。
郭义早就对夭桃各种超出常理的行为不满意,还想要借着自己的描述让她清醒过来。因此,他对张大家里发生的事情讲述地无比清晰详细,连门口追着咬的那只狗都没落下。
自然更没有落下谈话中涉及到的,“家有邪神”的姜家。
张孝是安平侯府的家生子,从他爷爷的爷爷开始,就在侯府当差。
跟其他几个小厮比起来,张孝算是难得的拥有童年的那一批。虽然从小被教育要为成家尽忠、要侍候好主子之类的,但跟童年长期饿肚子的人相比,他简直要幸福太多。
这种幸福,也包括他小的时候可以安心待在家里上窜下跳,一旦惹怒了他已经不用去服侍成家人的老祖母,就会收到一份极有特色的警告——或者说一份封建迷信恐吓。
天黑后不能出门,否则会有恶鬼来吃小孩;小孩就该听话,以后服侍要尽心,做人不能做不符合他身份的事,否则会有报应鬼落到他家里;房梁不能上,门后不能躲,晾衣绳下不能走,不能闲着没事踢踢打打,这些都可能冒犯鬼神……
张孝就在这样的熏陶下长大。
在成规矩与四个小厮当中,张孝是唯一一个笃信神佛的人。有这个前提在,当他听说夭桃要去家里有个灾星托生的姜家时,反应如何就可想而知了。
在成规矩的记忆里,张孝是最温吞的性子。当他听说姜家的事情后,反应之激烈,让夭桃吓了一跳。
他捏着拳头,看起来恨不得向空气当中狠狠地挥一拳:“必定是他家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不积阴德,鬼神报应!活该!怎么他全家没死绝了呢?还是上苍仁慈……”
其他几个看起来很习惯他的脾气了,除了郭义不屑地撇撇嘴,宁忠和唐节都纷纷附和:“是啊,上苍仁慈……”
张孝仍然像没有听见一样:“就该他全家死绝……”
看着张孝气得浑身发抖的模样,夭桃实在费解。没个深仇大恨的话,怎么说得出这样叫人死全家的话来?
“你和他家有仇?”
如果能重来一次,就算打死夭桃,她也不插这句嘴。
张孝一边小跑着跟在车旁,一边口沫横飞地向夭桃讲述各种奇葩的报应,或者死后在阎王爷面前的清算。
其内容之恶劣,不由得叫夭桃犯起了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