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印玄突然打开门,身体极快地移动到外面。
曹煜在印玄开口的刹那马上踩刹车。
山道里开车本来就不快,地上摩擦的阻力又大,一下子就停下来。
阿宝打开车门跑到印玄身边,看到他从草丛里拎出几个铃铛。
“风吹草动闻铃阵?”
印玄点点头,顺手将铃铛收入怀里。
父亲和奇叔都不会道术,不然让他合体的时候就不会这么狼狈,那么这个阵法是谁摆的?
阿宝还在想这个问题,口袋里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让他吓了一跳,差点以为是触动阵法的其他铃。他接起手机,没好气地说:“打电话就打电话,干嘛打得这么响?”他质问得那样理直气壮,好似手机铃声并不是他手机设置的,而是对方手机设置的一样。
幸好邱景云已经习惯了这种无厘头的对白,并产生对应的过滤机制,自顾自地问道:“你们是不是去了后山?”
阿宝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邱景云立刻道:“小心前面有风吹草动闻铃阵。”
阿宝目瞪口呆,“你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投奔吉庆派了?”
邱景云道:“这个阵法是我布的,”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这样的解释太含糊,又补充道,“是令尊拜托的。”
阿宝第一反应是,“你收钱了吗?”
“……象征性地收了。”
“多少?”
“住在岛上的伙食费。”
阿宝这才把话题转移回原点,“父亲干嘛让你布阵?”其实他更想问干嘛不找自己,论关系,父子更亲厚啊。不过他很快想起在不久之前,他还不会风吹草动闻铃阵这么高深的阵法。
邱景云道:“我猜,令尊可能在木屋里藏了什么秘密。”
“木屋,哪个木屋?”阿宝努力记忆中搜寻木屋存在的迹象,却一无所获。从小到大,他呆在岛上的时间屈指可数,每次回来都忙着和父母团聚,当然不会注意到后山有什么。
“是不是那个木屋?”四喜的手指指着一个方向。
阿宝抬头看去,呆住。
那里的确有个木屋,正沐浴在熊熊烈火之中!
铃声丁零当啷,此起彼伏。
阿宝拼了命地往前冲去。
印玄的身影更快,几个起落,就已经感到了木屋前。情形比他们想象中要好得多。至少阿宝赶到的时候,丁海食、奇叔和木莲都在木屋外面,而且都有呼吸。
木莲倒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肌肤一点点地龟裂开来,面容变得极为狰狞可怖。
阿宝想要上前,被奇叔拦住了。
丁海食低头凝望着她,眼中充满了悲悯。
木莲嘴角抽动,左手食指弯曲,在地上轻轻地划动着……一笔一笔,缓慢又固执。
你对我……
她没有写完,眼睛紧紧地盯着丁海食,就好像他是这个世上她唯一的希望和救赎。
阿宝的心突然软了下来,虽然相信着父亲,但这一刻却不得不同情莲姨。他抓着奇叔的胳膊,想要冲过去,“不管怎么样,先救人。”
奇叔死死地拦住他,“救不活的!”
阿宝回头看印玄。
印玄点头。
阿宝深吸口气道:“那好,一会儿我送莲姨上路。”在御鬼派呆久了,对生死他已经不像当年那样偏激。
奇叔摇了摇头,道:“不用了。”
阿宝震惊地瞪大眼睛。难道说……
丁海食终于开口了,“对不起。”
木莲手指一下子松了开去,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目光却渐渐变得空洞,最后轻轻地闭上眼睛。
丁海食慢慢地蹲下来,声音极为轻柔,“我什么谎都能撒,只有这个不能。”
一行清泪从木莲的眼角落下,很快渗入土中,不见踪影。
阿宝推开奇叔的手臂,走到木莲的身边,慢慢地蹲□,把手放在她的额头。
三魂七魄正在一点一点地消散开来。
阿宝飞快地写下凝魂符贴住她的额头,但魂魄仍是像流水一般,从黄符下不紧不慢地流逝。“怎么会这样?”他不甘地问道。
无论是失去记忆前还是失去记忆后,莲姨始终在他生命中占据着重要的地位。他母亲病重父亲远行期间,是她用她的怀抱和关怀帮助他撑过那段最艰难的时刻。因此即使他心里对她有所不满,也绝不会动摇他对她的感情。可是现在,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人在他的面前一寸寸地消失,魂飞魄散,化为尘埃!
“你不用太为她难过。”奇叔道。
阿宝身体一震,抬头看他。
奇叔缓缓道:“是她害死你母亲的。”
是她害死你母亲的。
这样平静的一句话像一块巨石一样,砸得阿宝头晕目眩,喘不过气。
是因爱生恨?还是因妒生恨?
阿宝不能阻止自己脑袋的胡思乱想。他不断模拟着在母亲病重时刻,莲姨是不是一边照顾她,一边暗中害她,可当时的自己完全不知情,还傻乎乎地跟前跟后帮忙。他甚至不能控制地想在她害母亲的过程中,自己有没有被利用成为帮凶过!
印玄的手指突然贴住他两边的太阳穴,轻轻按摩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阿宝轻声道:“祖师爷,呼神唤鬼盘古令能不能让人起死回生?”
印玄道:“不能。”
“不是有种说法叫还阳吗?”
印玄道:“尸体会腐烂。断了气的身体就算长生丹也没用。”
阿宝将身体缩进他的怀里,单手搂着他的腰,闭上眼睛喃喃道:“可是我想妈妈回来。”
印玄道:“你可以让她成为你的鬼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