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六年,农历四月二十八日,风和日丽的艳阳天。
隆地县官道上人头传动,人喊马嘶,金锣阵响。二百多人的车队缓缓驶向东直门,官道两边挤满了百姓。
路人手捧着鲜花、果篮,七嘴八舌。
“终于盼来了!我儿终于平安回来了,多亏高二救了我儿。否则我们家就要倾家荡产了,我要给高二立长生牌位。”
两名老者眼泪汪汪,翘首以盼,终于盼来了一家团圆。
“我儿子也在车队里面,老天保佑,无病无灾。我家是养牛大户,聊表寸心,带来了一头母牛。”
一名穿着丝绒绸缎中年男子,牵着一头牛,那牛角上扎着红花,牛身上放了六匹花花绿绿的绸缎。
那些肉票家属都聚集在城门外,带来些财帛,一筐筐鸡鸭,还有人提着五只大鳖,准备送给高二郎。他们来此接家人回家,不忘聊表寸心。
东直门前,百姓一阵欢呼,映入眼帘的是大队衙役,头戴四方平顶帽,身穿皂衣,手举衙牌,刀枪斧钺,衙役们敲打铜锣。昂首挺胸,不可一世。
都头吴千里看见周围没有动静,便扫了边上一眼,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
衙役又称皂隶,明初,开国皇帝朱元璋将衙役定为下九流的贱籍,社会地位低下。衙役头冠为元朝官员的头冠,以丑化衙役形象。
衙役没有品级,子孙都不能参加科举,也不准捐纳买·官,为士绅所不齿,有些家庭严禁子孙从事衙役。衙役管理地方治安、站堂、缉捕、拘提、催差、征粮、解押等事务,衙役是官府的走卒,代表额官府的权威。衙役有权有势,敲诈勒索,主要收入来自行规,额外收入丰厚。其真实地位只在士人之下,士绅也不敢轻易得罪衙役,更何况老百姓。
百姓们慌了神,赶紧奉上手中的鲜花、果篮,还不忘塞几个鸡蛋,全塞给了衙役。
溢美之词,如雷滚滚,“保境安民,全靠吴都头。这是小民一番心意。”
“周典史威武,隆地县治安良好,全是你领导有方。”
典史周正康戴着花环,拱手致谢。都头吴千里拿了一篮香瓜,如沐春风。
队伍突然变得拥挤,亲人骨肉·团圆的场面,可歌可泣,惊喜交集,让人看得热泪奔流,一时哭成一团。没找到亲人的家属,喊着亲人的名字。钱戴烽与两名兄长抱在一起,兄弟情深。
高二郎怕肉票言而无信,还准备了登记手册。可场面太乱,收取的财物五花八门,酒坛、水果、百叠布、绸缎、茶饼、锦旗、万民伞、铜钱串、家禽活物等,一辆车都放不下。高二郎只能让肉票早点回家,等有空时,去那几个大户肉票家里,还能捞一票。
高二郎自圆其说,“隆地县的百姓真热情啊!”
李有才欠身道:“还是东主手段高明,全城轰动,县志上定会单独立传。”
高二郎一拍白马屁股,在高头大马上,一摇三晃,得意洋洋。
东直门外,竖立着一排木桩。衙役门把一个个人头,挂在木桩上,一个木桩挂四个人头。
王铁塔、关疯子、金隅堂、罗娟娟、王鲲的人头,用木框装着,挂在了城楼上。
四十名乡兵迈着整齐的步伐,迈入了东直门。乡兵们戴着网巾,一身青衣,外罩铜泡钉皮甲,胸口还有一块铮亮的护心镜,脚着牛皮战靴。
执旗手蒋四重身高七尺,头戴铜制兜鍪,身穿铜制山字型盔甲,金刚护法面罩,扛着一面骷颅虎黑旗。路人无不称奇,指指点点,把他看成怪物。
张曲尺引领,四名乡兵列一排,前三排为刀盾兵,背着牛皮圆盾,跨着雁翎刀。
中间吴高温引领,三排乡兵背弓悬壶,跨着雁翅刀。
这雁翅刀步战用刀,头宽刀大,刀重九斤。又名金背大环刀。其刀背厚,刀头宽大。刀背上有五小孔,孔内有空穿铜环一枚。挥动时,环击刀背,连连作响,声似雁鸣。
后面是一名女乡兵,扛着一把鸟铳,背着两把鸳鸯刀,身穿花团锦簇的锦袍,头戴软幞锦帽,脚蹬鹿皮战靴,时不时的咧嘴偷笑,正是那爱笑的苏思思。
两名瘦小乡兵戴着网巾,脖子上挂着一个哨子,背着长稍弓,腰跨着撒袋,肩膀上各站着一只黑鹰。那两只黑鹰不停的转动脖颈,顾盼自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