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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衍纪。也许是宇宙崩溃的第一天。
现在,我面对着输入器,不知该说些什么。
绝望?是这么形容吗?我不知道这算什么。就连递质清理器,也清理不掉这种情绪了。也许,还能在这里记录一点东西,就足以证明我这个人的超凡毅力和勇气了。
传说中的精神力崩塌,也许就是这个感觉。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要去哪?
这不是个笑话,今天,所有的人,所有宇宙中有着智慧生命的存在,全部都在为这个问题感到迷茫。
黑特法则的证伪被证伪了。
这就是今天发生的全部事情。
原来,它,真的,是整个宇宙的——终极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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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能在这里记录。哪里来的力气呢?
上峰今天说了一句话,我深以为然。
冬眠给予我们的,不是永恒的生命。它只是在所有终结方式里,帮我们选择了最隐晦、最漫长、最绝望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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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衍纪结束了,我亲手摧毁了它。
这足以证明,我是真的热爱着它们,从开始到结束,有始有终,一丝不苟。
上峰扔掉了所有的递质清理器,我们不再压抑情绪,我和他约定一起像传说中那样谈一场恋爱。真是想不到,我的故事居然会以爱情这样的禁忌话题作为结尾。
帝国废除了冬眠技术,这是意料之中的。
但仍有人不肯放弃。我写下最后这篇日志的时候,第十四衍纪开始了。
尚有余力的、心中依然充满热情的年轻人们,制定了最后的十四衍纪计划。
第三源石星球将在这个衍纪里,被流放……或者说,被释放到新的襁褓里——暂且,就让我用襁褓来称呼我们新的家园吧。
但我等不到新家园出现的那天了。光坟,是的,这是一个好称呼。让我觉得我的生命像光一样,灿烈地燃烧过。
日记断在这里……或者说,结束在这里。
严昭著重新打量着投影,他心里只有一种感觉。
不知所云。
“这说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你能看懂吗?”他问阿酷。
阿酷的脑袋一晃一晃,上下转着圈圈,不知道是在点头还是摇头。若它不是一只人工智能,此刻早已被自己摇晕了。
“‘座位’这个词,我翻译的好像有点不恰当,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翻译了。它的含义好抽象的。”
严昭著像高考时做阅读理解那样,纵观全文,一一提炼着其中的关键词。
一名史前文明的科学家记录了这些日记。
科学家信奉一条物理定律,名为黑特法则。后来,黑特法则被证伪,科学家一心埋头于手里的研究。这项研究关于一种名为“座位”的东西。
研究出现了一点小波折,但问题不算太大。然后终于有一天,最大的转折发生了,科学家和他的同伴们陷入了绝望之中,这是因为,被推翻的黑特法则,重新得到了证明——或许还伴随一些新的发现,让他们以为,自己的生命即将迎来终结。
科学家结束了他的历法——为什么历法这种东西能被人为地结束和创造?总之,他的同类创造了新的历史阶段,并在这个新阶段里,寻求自我拯救的可能。
——还是一头雾水。
“首长?”门口传来严翊争的声音。
阿酷急忙把投影收回去,幸好,严昭著的身体将它挡了起来,后面人没有看到这无比黑科技的一幕。
灵芝和严翊争结束了参观,刚刚回来。
“我们是不是要说一下刚刚的……”
“今天就这样吧,我有点累了。”严昭著打断了她。
灵芝顿时有点担忧,“你是不是最近太用脑子了?还是休息不够?”
“没事的,”严昭著走过去说道,“走吧,我们先去选房子。今晚跟你说一下新建制的事,明天再到军部来讨论。”
最后这句话是对严翊争说的,但后者明白,所谓的“讨论”只是一种告知,不管严昭著打算在基地里实行什么样的措施,都没人能反对得了他。
身为最新上任的基地总长,严昭著不管下多大手趣÷阁,都是不出意料,合情合理的。不说最简单的新官上任三把火原则,单看他在基地的势力——没有,他没有任何真正称得上心腹的势力。
能够打造出如今这副人心齐聚的局面,不过是因为强大的个人武力,和令人跪服的过人智计而已。
他自然可以凭借武力保持统治,但最终也只会把基地变成个人的一言堂,得不到良性发展。
如果他对基地的统治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有着长久打算的话,培植心腹,是理所当然的事。
那么严昭著是一时兴起吗?可能开始时是,但现在,绝对不是。
灵芝显然就是他预备提拔的第一心腹,至于自己……严翊争觉得,自己也应该努力往这个方向奋斗了。
目前的局面看起来有点好笑,他和沈用晦和王宏宇三个人,像是在标着劲争宠似的,都企图率先争得严昭著的信任。
和其他单纯被武力威慑的人不同,他们三个,是真正参与全盘计划,真正明白严昭著恐怖之处的人。那种服气,是发自内心的。
就是沈用晦有点不同,严翊争老觉得,他对严昭著不是服气,反倒多了一种不服……也不知这人到底在不服什么。
严翊争觉得自己应该胜算最大,怎么也多一层血缘关系了,不是吗?
严昭著带灵芝来到别墅区,驱车慢悠悠行进着,想要选一所最合心意的小房子。
在总长府建好之前,他们就暂时住在这里了。
灵芝表示自己选择困难,让严昭著自己去选。严昭著看来看去,觉得一座带着玻璃暖房的花园小洋楼看起来很不错,吩咐警卫去查一查,这栋房子里住没住人。
查来的结果有点意外,这栋花园洋房虽然没人住,但却有着主人——末世之前的主人。这主人在首都基地势力颇大,没人敢抢他的地盘,房子也就一直空着了。
这个人正是沈用晦。
严昭著打算换个选择,恰巧在这时,路对面出现了一辆款式熟悉的车,是沈用晦惯开的军用越野。
军车停在严昭著身边,打开车门,从里面走出的果然是沈用晦。
他见到严昭著,有惊喜有意外,不过语调依然平稳,“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没地方住,打算来这挑栋房子。”严昭著实话实说。
沈用晦抬头看看,面前正是自己家的房子,他了然,“这一栋?”
“也不是了,不好抢占民屋。”严昭著开玩笑道,“我再去看个新的。”
见他转身上车,沈用晦拉住他,“这里好,就住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