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昭著想了想,郑重地说:“过几天,月亮……”
“月亮怎么了?”
平安号离开首都城的那天,齐东晁知道了严昭著那句话的意思。
月亮,碎了。
当变化开始发生的时候,他怔怔地站在那里,发现无论提前打多少预防针,有些事难以接受就是难以接受。
月亮怎么能……碎了?
开始只是裂痕的出现,但那裂痕却在持续地扩大。这个过程有点长,地球上的人类暂时还看不清,只有飞在高空的平安号,能观测到它的发生。
它不是一个倒映在湖中的影子被风吹开,尽管很像,但不是。
大家都惊了,月亮怎么就碎了?
你是月亮,你不是一个气球啊,努把力好不好?
一群人里,尤以曾觉霖这个疯子最为突出,念叨着“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痴痴地趴在窗子前,继热力学怀疑论之后,他的天仿佛又塌了一次。
所有人都能理解,就连早有准备的严昭著,亦是怅然若失。
那是月亮啊!
是“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月亮,是“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的月亮,是“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月亮,它是华夏古诗词中最美妙的意象,是人类文明情感最经典的寄托。浪漫是月,悲壮是月,相思是月,寂寞是月,愁是月,圆满也是月,至冷至情都是月,最遥远是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最亲近是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而最神奇最伟大的是,它亘古高悬在那里,记录着横跨时间和空间的一切人间故事,相隔千年、横跨万里的所有人,只要一抬头,都能共享同一轮明月,若遇狂士,还能把酒相问,邀至身边,共舞一曲。
那是惊雷劈下照亮天地的一个个瞬间,是人类文明亘古以来无数精彩绝艳的片段。
人们宁愿相信太阳有一天会熄灭,也不相信月亮有一天会破碎。
而当飞船徐徐离开首都上空,飞往下一个目的地的路途上,曾觉霖知道了:那是真的。
他看到了潮汐的躁动。
破碎才刚刚开始,谁都说不上来它会进行到何种程度、何时结束,可是海洋已经表现出明显的影响。飞船所过之处,大片的变异鱼群搁浅在岸边,将沙滩染成浓黑色,即使是一同搁浅的丧尸鱼,因为缺少陆地行走器官,也只能在岸边蹦来蹦去、无所适从。
可以预见的,下一步,海面将出现风暴,洋流会变得一团糟糕,台风和海啸将袭击大部分沿岸城市,甚至可能会伴有强地震。
齐东晁找到严昭著,瞠目结舌地问:“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严昭著叹了口气,道:“现在已经证实,地球是太阳系的外来户。你就没怀疑过吗,月亮是怎么变成地球卫星的?”
自然受到引力牵引的可能太小了,因为在那种情况下,月亮更有可能直接把地球撞碎,而不是被“捕捉”,固定在轨道上。
“你也知道了暗能量的秘密,根据情报,地球上的碳基资源价值不小,高级文明不会容许昆汀他们祸害地球。毕竟,他们一来,就处在这个宇宙的监视中了。”
但这种监视是散漫的、无聊的,打个比方说,高级文明的收割者日常喜欢看电视,那么它对地球的监视,就是看电视之暇,随意瞥来的一缕余光。
他或许早就发现了平安号的存在,但毫不在意,甚至没有判断出飞船是不属于地球的技术。毕竟,如果不去刻意了解,你能意识到曲辕犁属不属于汉朝吗?总之,它属于“古代”就对了。
根据灵芝回忆,昆汀第一次集合大规模军队出现时,很倒霉地被“余光”注意到了。随后,收割者意识到这帮外宇宙人开始不安分,打算祸祸地球,于是没过几天,就去端掉了他们的老巢。
也就是月亮。
昆汀一族毕竟是半精神化,还算有点还手之力。一个敌人上门茬架数十万族人,怎么也能硬撑一会儿。
并且,为了尽可能减少对碳基生命的影响,双方默契地保留了力量,这一架干得那叫个磨磨唧唧,一个月出头才算结束。
地球人用来逃离的时间,也只在这一个月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