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五秒钟里,任季山青怎么拽她,林三酒都没有动。
不是她动不了,是她不想再逃了。
况且,这处冰原一望无际,她能往哪里逃?
从身体内部泛起的深深疲惫,就像海潮一样卷没了她,有那么一会儿,她甚至觉得自己因为实在太累、好像连呼吸也放弃了。无论是体力、特殊物品,还是意识力,林三酒都已经到了一个强弩之末,现在她只想一屁\股坐在地上,长长地叹一口气。
……而她也的确这么干了。
“姐,你怎么了,”礼包在身后急得直跺脚,“快跑啊!”
“与其跑,我倒是更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林三酒抹了一把脸,语气沉沉地,转向了面前不远的那一双巨大双脚:“……说吧,你是什么人?”
脚趾头动了动,随即抬了起来,向后退了出去。虽然每个脚趾头比林三酒站起来还高,但是当它后退时,却能清楚地让人看出来,这仍然是一双小孩子的脚——这感觉,确实怪异透了。
当脚退远了以后,从天空中浓浓白雾里,就慢慢伸下来了一张脸。
这张脸,林三酒和礼包已经看了一路了:小女孩扁扁的鼻子,杏核似的眼睛,跟之前没有任何分别——然而当这张脸被放大了无数倍、仿佛顶天立地一样矗立在冰原上时,林三酒竟然忍不住打了个抖。
一阵寒风从巨脸和二人之间呼地吹了过去,从冰层上吹起了一阵阵白白雾气。
巨脸眨了眨眼睛,慢慢地笑了。那些大如拳头般的毛孔,都被笑容挤成了长长的细条。
“你想要知道什么嘛,”她像撒娇似的,奶声奶气地问了一句,声音震得身下的冰原都在嗡嗡地响:“我回答了你,你就陪我玩吗?”
林三酒再也维持不住情绪了,面上的神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仿佛海底的千年寒冰。
“你是什么人?”她嗓音干哑地轻轻又问了一声。
“我不是人呀,”小女孩的巨脸中,发出了咯咯一声笑:“我是神!唯一的真神!”
季山青近乎绝望地捂住了脸。
“神……?”在那一双大得能叫人做噩梦的眼仁注视下,林三酒喃喃地问道:“……你是母神生下来的孩子,所以也是神?”
那张巨脸突然猝不及防地皱了起来,下一秒,只听“啐”的一声,就像是有人在他们上方翻过来了一个游泳池——大量黏滑的液体哗地从头上倾泻了下来,把二人浇了个透湿;唾液的酸味,立即浓浓地弥漫在了空气里。
礼包一向有点洁癖,被她一口口水吐上来,顿时像虾一样弯下了身子,看起来像是花了十万分力气,才忍着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你才是她生的!”小女孩生气了,“那个人\妖,也配生我!我说了,我是唯一的真神!”
林三酒呆呆地望着她,站在她嘴唇投下的阴影里,浑身都是湿的。
“那……那你怎么会在那个育儿洞里?”
正像她不知道刚才是怎么激怒了小女孩一样,林三酒同样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会突然叫小女孩高兴了起来——巨脸上泛起了兴奋的红潮,小女孩声音尖尖地叫了一声:“问得好!”
巨脸太大了,一眼甚至看不全,更别提分辨她的表情了;林三酒只能从她的声音上判断,这个“神”现在正得意着,好像终于被人问到了自己的丰功伟绩——
“因为我要抓母神呀!”小女孩高高的尖笑声,像改锥似的不住刺着二人的耳膜:“那个老变\态从我手上逃走几次了,滑溜得抓不着,我就想了个办法,换成人形去了她的领地,等着被那些肉人直接献到她眼前。你想想,那该多好玩!”
说到这儿,小女孩咯咯地笑了起来,一只拳头拼命地砸了两下冰层——林三酒二人立刻被震颤的大地给甩了起来,人还在半空中扑腾,脚下的冰层已经嘎吱吱地裂开了几条深缝——林三酒赶忙一把拽住了礼包和天气预报主持人,一拧身子,总算落在了没有开裂的冰面上。
女童神看了他们一眼,突然又立刻拉下了脸,嘴唇像是楼台一样直直伸了出来:“不过,母神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我的计划,始终不肯出现在领地里。”
怪不得——林三酒顿时明白了。
定流说过,殿司一死,母神立刻就会有所感应;但是之所以迟迟没有出现,原来是因为顾忌着领地里的另外一个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