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地一声闷响,林三酒落在了地上。不重,不像是从宇宙间坠落下来的,反而像是从二楼阳台上不小心掉了下来——肩膀被撞得有点儿疼,但仅此而已。
刚才的湍急气流在眨眼间就消失得一干二净了。一片寂静的、橙红色的空旷大地上,一阵阵风响听起来平凡而悠长。
似乎是落到了一块陆地上。
她抬起眼,正好看见黄昏淡橘色的天空中裂开了一条狭长黑缝,正在大块云朵下缓缓地合拢;像是被人撕破了天空,又急忙在后台想把它修补好似的。她曾经见过一次这样天空被折叠后裂开的黑缝——这正是最高神送走黑格尔时所打开的虫洞。
这个虫洞离地不远,大概也就是二层楼的高度;从这个角度上看起来,她刚才应该就正是从虫洞中掉出来的。
她记得自己被光丝解体时发出的气流卷走了,不料却恰好掉进了这个虫洞里……难道是最高神救了她?
林三酒想到这儿,一边撑着地面爬起来一边深深地吸了口气;然而尽管胸膛中响起了风箱般的咝咝响,涌进口鼻的气体却没有让她的血管、五脏感到一丝舒缓。
她不由怔了一怔。又试了几次,脑中的憋涨感反倒更清楚了——她顿时烦躁了起来:这个星球上的气体中氧气所占的比例太小了,根本不够人类呼吸消耗用的。
这可麻烦了,她没有最高神那样的能力,又该怎么回到数据流管库里去?
即使氧气含量很低,林三酒仍然在吃力地使劲呼吸着,尽管吸入鼻子里的大部分都是细沙。她四下扫视了一圈,只见连绵不绝、深深浅浅的橙红色大地,一直起起伏伏地铺展至天空尽头;风时不时从山丘上吹过,在空中洒开一片漫漫尘沙。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
诶?
她目光一跳,忙眯起眼睛,觉得自己仿佛在空荡荡的大地上看见了一个隐隐约约的黑点。林三酒心中一跳,忙打开了防护力场,朝那黑点的方向疾奔了过去。
在这种一眼能望出去好几里的地方,连个躲藏的掩体也找不着。她一跑起来,顿感空气更加不够用了,与屏息之间几乎没有差别;当林三酒终于停下脚时,她喘息的声音尖锐而刺耳,却仍然于事无补。
去下一个世界的时候,一定要想办法弄一个氧气罐……她浮起的这个念头,在目光落到不远处的“黑点”上时,猛然顿住了。那个黑点大了几圈,长条儿一样伏在地上,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人。
林三酒顾不得节省氧气,急忙几步冲了过去;等她看清楚黑点时,不由拍了一下额头,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
这个人她认识。
黑泽尔光秃秃的后脑勺上,已经蒙上了一层细细的沙尘;他浑身上下全是橙红色的细沙,看起来像是倒毙在地之后被风沙掩埋住了,又被一阵风吹落了沙层,重新露出了尸体。
最高神送他来了一个永远也不会出现“世界末日”的星球;只不过在这个星球上,除了没有末日之外,同样也没有氧气。
林三酒上前将黑格尔的尸体翻了个个儿,在哗哗的细沙之中仔细检查了一下;他没有外伤,脸色发紫,看来是死于缺氧无疑。她带着几分焦虑翻找了一下他的物品,但自己也知道不会有什么希望:假如黑格尔有能够帮助呼吸的东西,他又怎么会死?
她只翻出来了一条寸把长的小小皮带,看也没看,顺手塞进了裤袋里。缺少氧气的憋闷感,一直如影随形地跟随着她的大脑,好像正等待着一个随时攥住它的机会。
林三酒茫然地在黑格尔的尸体坐了下来,不知道在多长时间以后,自己也会变成另一具。或许是因为最近这一段时间的变故太多、疑惑太多;她一时出了神,竟然没有意识到身后悄悄爬来的东西——直到意老师忽然示了一声警,她才猛一拧身,对上了一个肉筋纠结的头颅。
龙卷风鞭子正要横扫出去的前一秒,那个鲜红丑陋的东西突然打开了,露出了两根正互相摩擦的肉芽:“你怎么也来了?你也是被数据体扔过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