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
狗子只是给他一个警告,并没用力,这活儿它太熟练了,见相子安懂事了,就吐出他的手,目光睥睨的瞪了他一眼,啪嗒啪嗒的跑了。
相子安还是不甘心:“狗将军留步,在下还没有回信呢!”
“汪!”狗子头都不回,好像知道对方的套路,傲娇的说了句,急什么,爷一会儿回来。
相子安:……
秦艽乐的直拍大腿:“哈哈哈小白脸,你以为沾了少爷的光,就能无往不利了?人家就是不喜欢你!”
相子安觉得有点奇怪,掐手算了算:“这都有三天了吧,少爷为什么不回来?”
少爷心中有成算,从不骄傲,也不会瞧不上这里,就算有了身份小牌牌,只要不忙正事,每天大部分时间仍然是在诏狱,从未离开这么久过。
对面牢房石蜜说话了:“那一日叶白汀回来,呼吸急促,两颊潮红,唇干苍白,汗热风邪侵,他大约染了风寒。”
他顿了顿,又道:“诏狱环境不利康复,大夫应该会叮嘱他,痊愈前最好不要回来。”
相子安‘哦’了一声,身边有个大夫真是好,下一刻,他突然撸起袖子,两眼放光:“少爷一时半会回不来,那这几天在,下为大啊!”
嘿嘿嘿,看他怎么搞事!
秦艽哼了一声:“就你,得了吧,鼻子里插两根葱,你也不是大象。”
“没脑子的傻子懂什么。”
相子安心有大志,不跟他争,看着娇少爷送过来的字条,手里扇子开了又合,合了又开,没多久,就翻出牢房一角藏着的纸笔,给娇少爷回信。
狗子还挺会卡时间,在外面浪了一会儿,顺便吃了顿美美的加餐,回来信就写好了,它站在牢门前,由着相子安别在颈间皮扣——当然,撸还是不能撸的。
叶白汀很快接到了纸条。
他问的是雷火弹的事。这题的确有点难,属于朝廷保密层面,可相子安不是号称江湖百晓生,什么都知道点么?
打开纸条,相子安还真知道点东西,说雷火弹其实最早出自戍边的安将军之手,之前人们知道的大都是土弹之类,爆炸力不强,威慑力也不足,安将军临危受命,在边关征战时,大昭朝已经摇摇欲坠,难以支撑,极需要一些振奋人心的大胜,安将军和靼子周旋半月,摸透了对方的脾气秉性,找了个机会,拿出了秘密武器雷火弹,自此一战成名。
据闻这位安将军才高八斗,面如冠玉,文韬武略无一不精,雷火弹就是他一手研制出来的,可他再忠勇,再厉害,也没办法完全掌控当时形势。
那时朝廷水深火热,内忧外患,要不是有这位安将军顶住,早就破了城,变了天,还有什么大昭朝。别说边关细作多,就连朝廷里的重要官员也曾被渗透。
那些年先帝昏庸,独宠尤贵妃,太后又不是他亲娘,说什么都不爱听,里外上下关系都紧张,当然就有人乐的煽风点火,往里横插一杠子……
当时太后和贵妃未必是真想跟外人同流合污,大家都是互相利用么,难免就给了别人可乘之机,安将军大胜之后的第二年,靼子们又策划了第二场大战。
朝廷里这堆蛀虫指望不上,最后所有还是安将军扛下来的,那场大仗打的死伤惨重,极为艰难,前有敌人,后有细作,中间还有叛变者,安将军差点拼出一条命去,疆土百姓倒是保住了,可丢了很多东西,补给,粮草,衣服,兵器,还有雷火弹。
这批丢失的雷火弹到目前都没有消息,应该还真有可能跟外族有关。但这玩意久了不用,很可能会变成哑炮,不知道为什么隔了几年,现在才出现,如果有关系,埋弹的日期必然就在那两年,绝不会错……
叶白汀看着纸条,若有所思,如果事情的确如相子安所述,朝廷动荡,内忧外患,必然是细作最方便动手脚的时候,雷火弹在那两年就已埋到了京城……可能性非常大,一旦安将军恢复了元气,休整了队伍,扎紧了篱笆,别人再想干这样的事恐怕就难了。
但当年埋弹的人一定出了什么事,或者被什么突发意外打断,原本的计划不能执行,所以这雷火弹就一直埋到了现在。仇疑青在勘察现场的时候也重点提过土裂痕迹,雷火弹必是埋了很久,才会出现那样的现象。
尘封那么多年,为什么现在突然被引爆了呢?是当年的人回来了,还是谁知道这个秘密,重新开始布置实施?
如果雷火弹与当年的战争有关,那么现在剑指方向,只是京城百姓么?
那个瓦刺人,仇疑青大概真没有抓错。
可叶白汀仍然有疑问,这个知道秘密的人如果想搞事,直接来就行,突如其来的爆炸,全部摧毁,谁能抵抗得了?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劲,又是杀人,又是杀人预告,最后才慢悠悠的制造个火情?
这里面,到底是谁被利用了,还是一切都是故意的,本身就是一环套一环,他理解不了,是因为还没有发现对方的最终目的?
对方这般折腾,图的,到底是什么?
养病这几天,他一边没滋没味的吃药吃素,一边琢磨这个问题,还是猜不透对方手法。
仇疑青一直在外边忙碌,回北镇抚司的次数都有限,每回回来,也只是过来匆匆看他一眼,检查他有没有好好养病吃药,之后立刻就得走,没办法交流更多。
申姜也忙的脚打后脑勺,这几天压根就没回来,叶白汀这里,陪着最多的就是狗子,还有就是申姜下面的小兵,以牛大勇带头,时不时过来看他一趟,问问他都需要点什么,跑个腿给他备齐。
等额头不再发热,身上也有了些力气,咳嗽没怎么再犯,只是声音还有些瓮的时候,申姜那边具体的信息已经传回来了。
第三具女尸的身份找到了,叫余红叶,果然如他之前推测,余红叶已婚,是个好打扮自己,喜欢社交的人,对衣服面料,款式及搭配颇有心得,今年二十一岁,已婚,未有生育,但她的没生育并非是失去了生育能力,她本身也没什么病,是自己选择的不生。她私底下问大夫要了避子汤,这两年一直在悄悄服用……
余红叶不想给丈夫生孩子,她那丈夫在外面表现也不怎么男人,有点面,有点怂,是个没什么脾气的人,所有人都笑话他娶了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绿帽怕是带了一打了,他也没什么反应……这一点上,符合凶手的杀人偏好,余红叶有‘缺点’,就是‘水性杨花’。
但这件事是否事实,申姜查不到确切证据,他查到的是,余红叶不拘小节,性子直爽,跟男人女人都聊得来,也有和外男在外边茶楼喝过茶,但这些男人们都只承认了们认识,只是偶遇打个招呼,不承认有私情。
当然这种事比较敏感,就算有,别人也很难会认,都是拖家带口的人,名声重要。申姜在底下小字言明,是自己猜的。没查到确切证据,就不能断定这就是事实,如果非常重要,他可以去继续查,就是得花更多时间了。
叶白汀唇角勾出冷笑:“所以凶手觉得,这个女人‘人尽可夫’,可以毫无负担的审判她,处置她,甚至侵犯她?”
和几个死者都有关联,排队女性,老弱,很久不联系后,剩下的并不多,再结合指挥使画下的图,申姜揪出来几个,报告指挥使后,说很快可以安排问供了。
到了下午,仇疑青回来,该准备的就准备好了。
这次问供不再是之前那个阴冷的小房间,暖阁已经建好,这边工程已经结束,问供地点,就安排在了外面厅堂,和暖阁挨着。
叶白汀还没起身,仇疑青就开了口:“你不必出来。”
申姜就不懂了,怎么就不必出来了?为什么不让出来?明明都是锦衣卫的人了,小牌牌也挂在腰间了,上回还捧着纵着让娇少爷主持问供,现在就不叫人家出来了?
申百户看向上司的眼神相当奇怪,敢怒不敢言,紧接着,转向叶白汀,拳头一握一挥,目光无比坚定——娇少爷加油!
叶白汀:……
他突然想起来,这些日子申姜一直在外面跑,回都没回来过,大概并不知道他生病了,还以为仇疑青虐待他呢。
别人的鼓励这么诚恳,他只好以微笑表示感激。
申姜更加触动,瞟仇疑青再瞟瞟他,挤眉弄眼,表情生动极了,随便是谁都能看得出来,他想表达的是什么——
要是指挥使欺负你,我一定站你这头!
叶白汀干脆利落的收了笑。
……还是不必了,我怕你这百户保不住被撸,回头还要找我哭。
申姜跟着仇疑青气势汹汹的往外走,还没两步,门都没出呢,就见仇疑青停下了脚步,弯身把放在墙边的红泥小炉拿起来,转身折回,自己坐在了暖炕上,红泥小炉也放在四方小几上。
申百户不懂这操作:“不,不是要问供么?”怎么不走了?
仇疑青挟着冰霜的眸子就看了过来:“所以你为什么还在这里,浪费时间?”
申姜:……
我去,是让我去问啊!
他终于回过味儿来了,指挥使这是明目张胆的以公徇私啊,连脸都不露了,陪少爷喝茶?
也对,干坐着无聊么,总得吃吃喝喝,这桌上有点心有干果,可不就差茶水了!
他以为这回娇少爷要受委屈了,没想到受委屈的竟是他自己。
行叭,一个两个都惹不起,申姜抹了把脸,干活就干活,刚抬脚出去,想想不对劲,又回来了。
仇疑青正把桌上粉红色的红豆糕往叶白汀面前推,看到他的脸,手就是一顿,十分不悦的看过来:“还有事?”
申姜吓的好悬当场跪下,干什么……气场突然这么吓人!你伺候就伺候,娇少爷就是要伺候的,没毛病,我也伺候,我又不往外说,你吓唬人干什么!
他哪扛得住指挥使这眼色,立刻道:“属下是想请示,这门要不干脆别关了,属下让人上一架屏风,挡风也挡人,嫌疑人回话你们也能听见……”
仇疑青:“可。”
申姜又小心翼翼的瞄叶白汀:“还有这怎么问话……”
叶白汀很干脆:“你让人去抬屏风吧,准备传唤嫌疑人,需要问什么,我写给你。”
申姜才不想当碍眼的人,立刻应声出去,本来还怀疑那得多少字,能快得起来?还有少爷那笔字,实在难认,不过等一切准备就绪,他发现娇少爷还真的可以这么快,因为这次问供和前两回不一样,方向十分明确。
这回他终于有座了,整个小厅,就他职位高!
申姜大马金刀的走到小厅首座,袍角一掀,清咳一声:“那我就叫人了?”
屏风后没人搭理他,申姜明白,这就是可以的意思。
“带嫌疑人!”
他拍了下惊堂木,看着手上名单,第一个唤谁呢?瞧见一个眼熟的名字,行,就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