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白汀看向他:“去户部大闹一场,申百户可敢?”
“大闹一场?害怕?”申姜神情直接兴奋起来,摩拳擦掌,“我只怕不够热闹!闹他们!叫他们不配合!小样,还耍阴招挡爷爷的路,治他们的!”
叶白汀摊开手掌,将随信一起过来的小牌子递给申姜:“现在呢?”
申姜倒抽了口凉气,握住小牌子:“今天我就是老大,挡我者死!户部尚书在也一样!”
申百户转身就走,气势汹汹,带着少爷一路奔向户部。
户部大门关着,门匾高悬,灰墙青瓦,气氛凝肃又安静,连只鸟儿飞过都得平了翅膀,受了呼吸,叫人听不到声音。
可叶白汀视野里却有一个身影短暂出现又消失,在深深的院墙内,屋顶深处,着深青色劲装,脚蹬皂靴,腰身劲瘦,两腿修长,肩膀到手臂的线条流畅优美,尤其那一双大手,从形状到指节都是他熟悉的样子……
“好像有什么动静?”申姜左右转着头,试图听一听动静从哪里来。
不光是他,门前站着的守卫似也有所察,想要发信号召集同僚去看。
叶白汀眯了眼:“踹门。”
“啊?”申姜愣了下,“上来就……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
就算是耀武扬威,先礼后兵,那也得先讲礼貌啊,哪怕装一装呢,上来就气势汹汹挑事,岂不显得自己理亏?
叶白汀面目沉肃,一点都不带含糊的:“我说,踹门。”
申姜寻思少爷不是不知轻重的人,既然这么吩咐,肯定有他的道理,只是时间来不及说……他展开大手,作势吐了口唾沫,搓了搓:“踹就踹!”
他都没叫人通传,直接原地蹬脚蓄力,往前一冲,一抬脚——
“啪”的一声,踹开了户部大门。
正是上午当值时间,户部大门没事不开那么大,关着是关着,却不会闩上,申姜这一踹,不是开门,是明晃晃的打脸!怎么也是官署,哪容得这般挑衅?
几乎是一瞬间,空气就紧绷了起来,没有人再注意之前那小动静,也没有人想去后头看看是怎么回事,所有视线焦点,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大门前,包括四外轮值的守卫。
一群人哗啦啦的往这边围过来,很快,户部里头的官员也惊动了,有人拎着官袍就往外走,急匆匆赶到这边。
叶白汀看着内墙远处,某个身影短暂晃了一瞬又消失的地方向,唇角勾起——成了。
申姜瞅着工夫然后看了一眼,心中更佩服了,要不说是我们北镇抚司的少爷呢,胆子就是大,上门挑衅打脸一点都不带害怕的,别人紧张气愤,少爷还笑呢!
他退后几步,护在少爷身前,警惕的看着过来的那一汪汪人:“你们要干什么?”
赵兴德更气了:“是你要干什么吧!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里是户部官署,朝廷的脸面,你们竟然敢打上门来,眼里还有王法么!”
申姜就有点心虚,脑子迅速转,看说什么话比较合适,还能更硬气……
那边少爷就已经开了口:“明明是你户部不听圣旨,不配合锦衣卫查案,还得锦衣卫亲自上门来找——贵处这倒打一耙的本事,还真是炉火纯青啊。”
赵兴德都被他说懵了,到底是谁倒打一耙了?明明是你们踹门不对吧!
申姜也反应了反应,才更挺直了腰板,没错,少爷说的就是对的!
“对啊,圣旨都下了,叫你们户部配合查案,缘何北镇抚司空等了一日,都没看到一个人上门?你们不过去,我们只好亲自过来查了! ”
申姜说话的时候,叶白汀一直在留意四周环境,见四周动静静下来,又有人想去后边看看,便手指遮唇,轻轻说了句:“往里走。”
往里走?
申姜是相当听话的,直接昂头挺胸,扒拉开赵兴德,直直往里闯。
他也不担心少爷,跟过来的不止他一个,后面还带着一队锦衣卫呢,一水的飞鱼服,绣春刀,又都训练有素,每天早晚都要进行操练的,队伍一拉出来,两边分水一站,那叫一个威武霸气,没人敢惹。
叶白汀一路跟着他。
申姜一边往里走,一边悄悄问:“少爷,什么时候停?”
叶白汀也悄声回:“我说可以的时候。”
可少爷一直没说可以,申姜都冲到户部大厅了,前头没路,再往前就是人户部尚书的地盘了,还冲吗!
“少爷?”
申姜再次请示,少爷并没有说话,申姜就明白了,还得冲。
他不管不顾,冲到户部尚书门前,也不叫人通传,直接把门就推开了。
豁!还挺齐整,里边都是谁呢,有户部尚书万承运,侍郎邓华奇,还有特别眼熟的公公,东厂厂公富力行。三人也没坐着,正站在房间中间说话,万承运手里有一张纸,几个人正在推……抢?
内里众人:……
“怎么回——”
尚书万承运一句话还没说完呢,申姜先大喊出声:“你们干什么呢!”
他不但喊的像捉女干似的,人还直接蹿过去,快速将那张纸抢了过来,交给少爷一起看。
是一个名单,叶白汀看到了蒋宜青的名字。
这时候,坠在后头的赵兴德终于赶上趟了,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大,大人,他们——”
万承运面沉如水:“怎么回事?”
赵兴德行了个礼:“大人恕罪,锦衣卫蛮力破门,下官没能拦住啊……”
他一边说话,还一边面色惊恐的拿眼睛瞟叶白汀,这少年……不是锦衣卫指挥使的小情儿么!怎么又跟百户混到一块儿了?
有……有点厉害啊。
富力行看到叶白汀,笑了:“哟,这不是叶小先生么?今儿怎么来了户部?”
叶白汀不露声色:“厂公在这里也有公务?真是辛苦了,失敬。”
右侍郎邓华奇是个胖子,身上油,嘴皮子也油:“原来您就是北镇抚司声名远扬的小仵作啊,果然和传闻中一样,年轻有为,风采卓然。”
眼神看过来的样子,不说油腻,至少有几分探究,和想结识的意思。
赵兴德就有点懵:“不,不就一个小情儿么?”为什么你们个顶个的尊敬他,不知道他上打进来了么!难道是认错人了?
他皱着眉坚持道:“禀大人,此人不懂礼数,恃宠生骄,正该罚一罚,赏个教训,求大人赏板!”
就这两句话的功夫,外边突然又闹出点动静,像是瓦片掉在了地上。
众人下意识要去看,赵兴德眼看就要叫人——
叶白汀突然扬声:“放肆!”
申姜立刻跟上,盯着赵兴德:“赵大人怎么说话呢?竟敢污蔑我锦衣卫的人!这位是我北镇抚司仵作叶白汀,皇上跟前都亮过名的,是你能指的么?叫先生! ”
叶白汀淡淡看了万承运一眼:“尚书大人就是这么管理下属的?户部规矩,可真叫某大开眼界。”
这一幕突如其来发生,房间安静无声,有点不知怎么是好,几乎所有人下意识看向了东厂厂公富力行,所有人里,他不算正经官职最大的,却是最能影响一些东西的。
富力行看着也白汀,眸色微深。
叶白汀微微挑眉:“怎么,厂公有话说?”
这一刻他的睥睨姿态,说话方式,甚至站姿,都和仇疑青微妙的重合,好像站在这里的人不是他,是整个北镇抚司,谁想说话,都得注意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