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白素一噎:“那徐开也是你杀的!刚刚锦衣卫都说了,徐开身上有凶手留下的蜡油,那白蜡只有你院子里有!”
卢氏瞪她:“我、不、知、道!锦衣卫说的,你让他们去查啊!反正不是我!”
叶白汀看向世子:“世子如何解释?”
世子耷拉着眼皮:“我为何要解释?白蜡在三房,又不在我大房。”
都这种时候了,牌几乎都亮明了,你还装?
“因为那夜你就宿在三房!”申姜受不了了,拿出自己画的侯府地图,勾出了几个点,“那日我去贵府找徐开问话,时间很早,只得到了他的信,没见到他的人,信中线索过于重要,我不敢擅离,想寻他当面确认,就在府里转了一圈,当时你们这些主子大都还没起床,谁在哪里,我清楚的很,世子还同我见过面,怎么,忘了?”
世子陡然眯眼:“那日我们并未……”
“诚然,你我偶遇,并非在三房院子,但你当时过来的方向,就是三房大门,许是前一夜没睡好,起床晚了,你脚步匆匆,一边走还一边整理衣领袢扣——你不是宿在三房院子,晨起离开,难不成一大早的,从东往西跨了大半个府,就为从三房院门经过,顺便解一解衣裳扣子?白蜡只三房有,卢氏口口声声说不是她,锦衣卫不问你问谁!”
世子终于掉了脸。
有些事已经摆到了桌面上,你承不承认,要不会继续顾左右而言它,都不重要,因为这就是事实,怎么修饰掩饰都不会变。
“我便在三房宿了又如何?”世子阴着眼,“留宿,就一定杀了人么?”
“你……”
卢氏脸一红,不再说话了。
叶白汀:“蜡油,世子如何解释?”
世子冷笑:“为何我要解释?不应该你们这些锦衣卫,去仔细查么?出了人命就问别人,自己不动,朝廷要你们有何用?”
叶白汀:“蜡油解释不了,车呢?”
世子警惕:“什么车?”
“园艺下人使用,用来暂时盛放散碎枝叶的独轮车,经常停在西墙拐角,不起眼的位置,谁都有可能看到,谁都可能一用,转移死者尸体很方便,”叶白汀淡淡视线看着他,“问两句而已,世子为何反应这么大?难不成徐开死后一日晨间,你看到这车了?”
世子:“不错,我看到了,那辆小车根本就没有用过,你们猜错了。”
“是么?”叶白汀唇角微微勾起,“怎么我们申百户查得,那日晨间小车根本不在它该在的位置,园艺下人找了小半天才找到,世子怎么可能看到了?”
世子眯了眼。
叶白汀:“园艺下人用来存放小车的位置,是西边往南的的拐角,但那拐角旁边有条小路,过去又是一个小拐角,两处摆设相近,景致相似,夜里看起来没什么区别,世子是不是杀完人走的急,弄错了位置?”
世子:“那日清晨我只是路过晃眼一看,许是看错了,这种内宅杂事,你们问我,不如问问我夫人,府里所有事都归她管,没准就是特殊调动,那园艺下人忘了。”
叶白汀看向大夫人:“是么?”
大夫人闭了闭眼,浅浅叹了口气:“可能是吧……府里人多事杂,每天都有很多事发生,太过琐碎的细节,我也不可能事事知晓。”
这话说的,似乎帮丈夫站了台,又似乎没有。
世子明显不大满意,眉头皱了起来。
大夫人没看他,也没一点后悔不该,自如的很。
这个场面就很有意思了,平时夫妻二人皆在外标榜,如何青梅竹马,夫妻情深,感情多好多好,其实根本就是貌合神离,你不在乎我,我也不想搭理你,谈不上什么情分不情分的。
凶案面前这么大的嫌疑,都能不管不顾。
叶白汀又道:“有关史学名,应溥心,应玉同之死,世子可有能提供的线索?”
世子非常干脆:“没有。”
“是么?”叶白汀指尖搭在桌上卷宗,“世子掌管侯府,是最熟悉里外事物的人,就没怀疑过,这一系列的事情的不正常?史学名和应溥心为什么死,我且不提,只说应玉同,为什么相隔这么多年,所有事情早已尘封,他突然要死?世子可有仔细想过,应玉同知道了什么,为什么知道,是谁让他知道的?”
对啊,有些秘密一直捂在最深最暗之处,别人不可能知晓,以应玉同的脑子,更不可能知道,为什么突然显出他来了?府里这几个人,谁最聪明,谁最不合群?
世子几乎第一时间就看向了蔡氏。
老二夫妻从头到尾就没合过群,一个笑面虎,一个心思细,从遥远的临青到了京城,竟然一点都不露怯,还没吃到亏,反而让他们很不舒服,他一直都不知道,为什么老二会进京来,明明看性子和他娘一样,是不稀罕来的,为什么成亲之后,突然变了?
他不喜欢老二,可为了面子,为了侯府名声,他也不能把人往外推,只能一边养着,一边提防,中间的事……不提,老二已经死了很久了,谁还能这么聪明,引着老三找东西,撞到他手里?
只有蔡氏!
世子眯了眼,眸底掀起惊涛骇浪,满是阴森:“你故意的……你勾引我?”再一深想,“你根本就没有失忆,你是装的!”
不过也只瞬间,他就眼神变化,狠狠压制住了情绪,没再说话。
叶白汀便知道,世子这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漏东西了。
再看蔡氏,除了勾唇一笑,再没旁的表情。
叶白汀叹了口气。
本案最聪明的人,真就是蔡氏。应溥心死后,她悲伤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发现有些不对,整理心情,拉出头绪,走过所有四年前暴雨洪水冲刷过的地方,找到了痕迹——寿山石章子的磨痕。
这一点锦衣卫已经确定,仇疑青曾亲自过去查看,痕迹的确存在,推测和蔡氏相仿。
蔡氏知道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感觉一切并不简单,便开始在侯府查找秘密,丈夫死亡的真正推手。她可能摸到了一点秘密边缘,但她非常谨慎,知道有些东西不能过于深入,否则很可能秘密没查清楚,自己先送了命,她还要为夫报仇,怎么可以轻易折在这里?
于是她往后退了一步,在不确定仇人是谁的情况下,准备设一个大大的局。
她知道男人看她的眼神是什么意思,知道怎么回应会让他们兴奋,怎么回应会泼他们冷水,她恰到好处的周旋在老侯爷和世子父子之间,没有让任何人得逞的同时,还能借用他们的力量,反制应玉同。
只要心思用的巧一点,细一点,她可以引应玉同去任何地方,留下任何痕迹,发现任何可能的‘秘密’,好叫站在幕后的那个人……察觉到。
‘尘缘断’这种药,她早就准备好了,如遇万一,这就是她给自己备的后路,知道秘密的人必须死,那不知道呢,忘记了呢?是不是可以网开一面?
她谨慎游离在远处,不去触碰‘秘密’本身,操纵应玉同,让凶手发现他,主动找上来……她需得找到一个最好的时机,也可以创造,比如这次的‘生辰宴’,应玉同所谓的‘木菊花计划’,是不是在她各种暗示引导之下搭建的?这个计划,是否在别人眼里并不是秘密,已经‘很不小心’的露了出来,让真凶知道了?所有人都在沉睡的宅子,空闲的暗道,多少合适的时机,凶手有什么理由不顺势而为?
“你的小衣并没有丢,是么?”叶白汀看着蔡氏,“申百户翻过你的院子,查过你的东西,你的东西只你自己收拾,过于私密的连小杏都不让碰,你说应玉同以‘偷到的小衣’相胁,逼你去他的书房,申百户查过,你院子里丢的,是一个洒扫婆子给儿媳置办,还未上过身的小衣。”
“连这个‘给儿媳置办’,都是借口,是你花了银子,买的,对么?”
房间安静,鸦雀无声,蔡氏站在厅堂之内,肩背挺直,垂着眼,一句话都没有辩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