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氏脸有些红:“这里应该是没有的,都是他胡乱逗我的话,指挥使且稍等。”
她又寻出了一个箱子,内里仍然是一些信件来往,相比情诗诉情,这些就正经多了,是真的在说事情。翻了一会儿,她从中寻出一封,展开看过,递给仇疑青:“好像更多的不在这里,能找到的只这一封。”
仇疑青站到叶白汀身边:“一起看。”
一封信很快就读完了,这是应溥心写回来的家书,自己的事情占大部分,提起‘叶青予’的次数并不多,只是把他作为一个忘年交,用很敬佩的语气写了出来,让蔡氏知道他有这么一位朋友,内心很欣喜。
这封信对叶白汀来说,最大的价值是一行字——叶青予好像在保护什么。
具体什么,信中没说,可能是人,可能是物件,也可能是某种道义和坚持,总之这件事,让应溥心非常佩服。
保护……
叶白汀很难不去联想,父亲遭遇的案子,是因为这两个字吗?他的沉默,他的死亡,都是因为想要保护谁吗?
可他不知道,父亲谁都没有告诉。
仇疑青将信纸重新收起来,对上小仵作略有些红的眼睛,道:“你父亲的案子,当时涉及金额并不算太大,罪名成立,一般是关押判刑,最严厉不过问斩,不会波及家人。”
叶白汀知道仇疑青在提醒他,这件事的真正问题所在。不管父亲当时做了什么,因何有那样的决定,他思虑应该是很周全的,他可以一人赴死,并没有想波及家人,可这中间发生了意外,贺一鸣跳出来的太突然,押上堂的证据太关键,打了父亲一个措手不及,之后的速度太快,父亲根本反应不过来,甚至可能都不知道外界都发生了什么,怎么发生的,很快被判了死刑,母亲也急病心死,追随而去,他这个儿子,也跟着押进了诏狱。
如果不是贺一鸣,父亲可能根本不用死,母亲也好好的,他也不用在诏狱艰难挣扎。
仇疑青看向蔡氏:“如若可以,本使还要请你帮个忙,回临青一趟,将所有你夫留下的,与‘叶青予’的东西整理出来,本使会派人跟随左右,护你平安。”
蔡氏轻轻摇了摇头:“倒也不必,我本也打算要回去,我和夫君的家一直都在临青,不在京城,不过……”
侯府都抄了,她可以走么?
仇疑青看出她眼底疑惑:“侯府意图谋反,事关重大,然天子仁德,早已传下旨意,经锦衣卫清查,未参与谋反者,如有立功行为,可减罪责,你和你丈夫的东西,经由锦衣卫检查,没问题之后,可以带走,时间可能有些久,你需配合。”
蔡氏立刻想到,案子这么大,就算放过不相关的女眷,之后一段时间肯定也要监视观察,确定是否真正清白,无后续嫌疑,她福身行礼:“妾身不急,都随指挥使安排,若能帮上一二,是妾身福分。”
又说了几句话,将事情交接清楚,仇疑青和叶白汀离开了二房院子。
父亲的案子终于有了点东西,叶白汀有一种特殊的预感,这次一定不会白忙,一定能找到更关键的东西,贺一鸣……他一定能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但更多的线索仍未知道,多想无益,他努力调整情绪,把注意力放到眼前。
“那位‘贵人’……”
“据说是什么,三皇子。”仇疑青倒是干脆,直接说出来了。
叶白汀:“这人……从哪里冒出来的?”
仇疑青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早年鞑子扰边,常有战乱,先帝不止一次带着贵妃躲出皇宫,大多往南走,路线比较随机,听闻途中曾临幸美人,可能留下了……龙种,因某些不为人知的缘由,主动或被动的藏了起来,无人知晓。也可能是纯粹瞎编,别有用心之人站在幕后,目的就是祸乱大昭。”
叶白汀想起老侯爷被打掉门牙之前说的话:“长公主是……”
仇疑青顿了一下,才道:“本朝只有一位长公主,封号平乐,是今上的嫡亲姑姑,长公主丈夫早亡,曾被宫妃构陷,引先帝不喜,罚禁足皇家寺庙。”
“寺庙?”
“嗯,”仇疑青声音微低,“一个地方,今上的幼年时期,就是在那间寺庙度过的。”
叶白汀怔了一下,也就是说,别人的指控并非空穴来风,至少很长一段时间里,长公主和皇上住在一个地方:“那长公主现在……”
“业已去世。”
仇疑青音色微沉:“平乐长公主得罪宫妃,被先帝厌恶,今上宫女所生,没有外家,小时候总是病殃殃,先帝同样不喜,那间寺庙,早年是被所有人忽视的存在,后来先帝所有儿子都死了,江山无继,把今上从庙里接出来,有党争之人不满挑刺,暗地里小话质疑今上身世,言他非血脉正统……简直胡说八道,其心可诛!”
他的话并不很多,也没有说的很深,叶白汀不知道多年前是个怎样的境况,但这些绝对是皇家辛秘,不方便与外人道……
二人走得很慢,叶白汀脑子里转着一堆事,仇疑青也不知在思考什么,也有些走神,不知谁走到哪里,踩到了什么,发出‘咔嗒’一声轻响。
叶白汀下意识看向仇疑青,仇疑青也立刻冲他伸出了手:“小心——”
话还没说完,脚下一空,两人就掉了下去。
叶白汀只觉得腰间一紧,后脑被大手牢牢护住,整个人被迫紧紧埋在仇疑青胸膛,眼前一暗,就落到了一个空间内。
非常黑,没一点光线,好像不太深,也没有跌的太疼……有人给他垫底,他也疼不了。
他摸索着,想摸仇疑青的脸,落点却没估量好,摸到了对方的唇,柔软,微凉。
他瞬间顿住,不敢再动:“你……摔着了么?有没有哪里疼?”
仇疑青按住他的手,移开唇边,声音有些低:“我没事,你乖一点。”
这种环境,很难乖,叶白汀忍不住用另一只手摸了摸旁边:“好像没什么土,还挺干净,滑滑的……有垫子?还是丝绸的?”
这个空间有点奇怪,没有任何异味,细闻还有一点点淡香,是清洗过,晒过阳光的味道,空间内一片黑暗,呼吸却不受影响,似有流动的风,明显有很多气孔,头顶很低,别说站起来,连坐起来都不可以,头得歪着,左右却并不窄,摸不到边界,横着滚都可以。
坐起来费劲,叶白汀当然不动了,也没从仇疑青身上翻下来:“这是……什么地方?”
像一个小密室,却和密室的普遍功能不大一样,多了很多私密,暧昧感,好像抱着滚来滚去更合适……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正想着,仇疑青低沉声音在耳畔传来:“忘了这是哪里了?”
叶白汀:“侯府啊。”
哦,侯府,人家有暗道的,所以有个密室也很正常?可这个密室竟然这么厉害的吗,锦衣卫之前没发现?
仇疑青:“侯府擅长什么?”
“当然是偷情……”
两个字还没说完,叶白汀就知道仇疑青说什么了,这个侯府简直恶臭,除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敢大胆造反之外,人最会的花活儿就是偷情,整个侯府都被他们玩出花来了,搞个专门调情的地方有什么不可能?
这个密室……应该是自成一体,和暗道并不相联,专门用来干这种事的!怪不得搞的这么暧昧,除了滚一滚也干不了别的!
有些话不点透,都还能装一装,一说出口,气氛迅速变化,周边迅速升温。
叶白汀惊的往旁边挣扎:“咱们看看有没有什么机关,打开出去……”
话还没说完,就又听见咔嚓一响,他的脚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
仇疑青抱住他:“唯一内部能打开的机关,已经被你破坏了。”
叶白汀:……
那岂不是只有等外面的人发现来救了!
等他倒是能等,案子已经完结,所有线索信息都在有序推进,他和仇疑青离开一会儿,出不了什么大事,侯府的查抄指令也已经下了,马上锦衣卫就会和禁卫军一起,翻检整个侯府,找到这个密室,应该也用不了太久。
可这个密室它不对劲啊!
这么黑,这么暗,什么都看不到的时候,其它感官反而更清晰,他能感觉到仇疑青的温度,他的气息,他的味道……想来仇疑青感受和他差不了多少!
这里还坐不直,别的什么都干不了,连大眼瞪小眼都不行,越安静,越觉时间漫长,有些心思根本不用刻意起,自己就开始蠢蠢欲动……
叶白汀开始思考,怎么度过这种难熬的时间,什么东西能快速浇熄这种暧昧感觉,哭,还是笑?
“要不咱们说个笑话?”
“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二人同时开口,叶白汀一时没反应过来:“考虑的……怎么样了?”
什么考虑的怎么样了?
仇疑青气息欺近:“有件事,你一直没给我答复。”
“哪件?”
叶白汀吞了口口水,突然想起不久之前,他借着喝了两口酒,撩仇疑青,直接把窗户纸戳破了,叫他青哥哥,还说自己得考虑考虑,毕竟有些事还不懂。
那现在……
他有些紧张,往后缩了缩:“我还没考虑好……”
“可我等不及了。”
仇疑青吻了过来。
可能黑暗会放大人内心的野望,可能是等了太久太久,终是忍不住,他并不温柔,吻的很急,很用力,叶白汀感觉唇齿被撞的有些疼,后脑却被大手按住,离不开,也躲不了。
“你别……”
他想制止对方,却因张嘴说话,被吻的更凶,更深。
狭小的空间,暧昧的气氛和声响,密室并不很深,叶白汀能听到地上有人走动的脚步声,以及隐隐约约,刻意压低的说话声。
他非常不安,这种可能下一刻就会被发现的危机感……有点刺激,他和仇疑青气息都有些不稳,情绪非常失控。
叶白汀本想求个饶,大丈夫能屈能伸么,不丢人,抖着声音叫了声哥哥:“青……哥哥,我有点怕,咱们下回再……好不好?”
回答他的是戛然而止的停顿,和更加疯狂的,停不住的吻。
“再说话,就在这里办了你。”
仇疑青声音微哑,语气却很凶,动作也是,叶白汀看不到他的眼睛,可他能想象到,那一定是比以往更加炽热的温度。
像野火在烧,像巨浪拍岸,像把自己关进禁地很久的凶兽,终于克制不住的,打开了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