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叶白汀歪头看他的眼睛,“可是在生气?”
仇疑青抿了唇:“没有。”
果然!
看看这别扭表情,听听这别扭语气,还说没生气?
叶白汀有些拿不准仇疑青在闹什么脾气,见他视线总会下意识掠过自己受伤的右臂……这男人是不是觉得没保护好他,还在耿耿于怀?
他便拉住他的手,晃了晃:“我没事,你别担心。”
仇疑青握住他的手:“下次不吃粥,不方便没关系,我会喂你。”
叶白汀低头看了看碗,吃粥都是用勺子么,他用左手一点没问题,可是吃饭用筷子……这男人真诚的在为这件事烦恼?那是遗憾,他自己吃了没找他帮忙呢,还是在不快他因受伤如此不便?
“那我想吃东西了就叫你?”
“……嗯。”
叶白汀试探了一句,也不知对方有没有听懂,就只是点了头。
有点不太好哄啊……
叶白汀想了想,提起刚刚注意到的事:“这里是你家?”
果然不聊别的,话题放在彼此,仇疑青面色就缓了很多,端了盘葡萄过来,剥给他吃,可淡定可从容了:“钥匙不是给过你?你若愿意,随时都能来。”
叶白汀这才想起挺久之前,似乎是冬天的事了,彼此交心时,这男人给了串钥匙给他,说什么私库,身家,都是他的……当时就包含这个宅子的钥匙?这男人的私库,藏着的宝贝,全都在这里?
“咳……”
叶白汀有些不好意思,看了看左右,问:“你家里没有人? ”
仇疑青将剥好的葡萄塞进叶白汀嘴里:“只我一个。”
“我不四……”
叶白汀嚼了葡萄,咽了,才能再次清晰说话:“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下人呢?你这宅子光看一角我就知道小不了,怎么周遭都没有人,一点动静都没有?”
仇疑青却只低眸盯着他的唇:“甜不甜?”
叶白汀品了品,点头:“甜的。”
仇疑青这才道:“我让他们走开了。”
“嗯?”
“会打扰你休息。”
“可是我睡了一夜,都现在了……”
“那也不可以。”
仇疑青看着叶白汀领口露出的皮肤,不知想到了什么,眸色渐深:“你昨夜睡得不好,总是喊疼,还出了很多汗,这两日天气不好,似在闷雨,房间里热气难抵,我便把你抱到了此处,下人若在,你睡时不安稳,醒来亦会害羞。”
叶白汀:……
倒是很体贴。
“这里的确凉快,”叶白汀目光落在四周,那些簇新的,没有磨蹭过的痕迹,“是新建的么?”
虽然周遭景致很和谐,凉水亭的存在并不突兀,可它太新了,和别处完全不一样。
仇疑青颌首:“今年夏晚,已进七月,天气会越来越热,北镇抚司的房间也未必舒适,以后不必继续住在那里,可在这里住到中秋……或者,随你愿意,喜欢的话,住一辈子也可以。”
他的眼神过于炙热,叶白汀很难装作没发现,垂了眉眼:“那我住在这里……方便么?”
有更舒服更凉快的地方呆,谁愿意热的心慌气短?可他现在还不算正经的锦衣卫,仍然有诏狱囚犯身份。
“指挥使亲自服侍,哪里不方便?”仇疑青突然欺近,“你是不是不想和我一起住?”
叶白汀当机立断:“我住!就住这亭子里!”
仇疑青这才眸底微缓,隐有笑意:“白日可在此处,有水荫凉爽,夜里若非闷热难耐,房间用冰就够了……总不好叫人瞧见。”
叶白汀眨眨眼,有点不明白,大男人有什么怕被瞧见的?又不是光着身子睡觉,顶多被人嘲笑下睡姿不雅,完全没想到睡觉是睡觉,未必是他一个人,两个人在一起也未必是并排乖乖睡觉,可能还会做点别的……的确不方便。
“申姜之前升了千户,好几日不在我面前晃,是不是就在帮你做这件事?”叶白汀回过味来,“你故意不告诉我,是想给我个惊喜?”
仇疑青继续给他剥葡萄:“倒未料到,有人如此不懂事。”
趁着他昏睡未醒,骗走他的人,欺负他的人……
“噗——”
手指用力过度,葡萄捏碎了一颗,汁水淋漓。
叶白汀:……
“等急了?抱歉,我再剥。”指挥使倒是有耐心,慢条斯理地另拿一颗,重新剥皮。
不对劲,很不对劲。
叶白汀感觉今天的仇疑青特别有脾气,特别不好惹:“那我们今天……”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外面有动静,有点远,像在外院,但别人声音很大,不太像吵架,反而像送礼的那种推让,各种高声洪亮,这个说什么不能收,那个说什么一定得收,这个说什么不合规矩,那个说收下才是规矩……
“家里有客人?”
“不过是些烦人的东西,”仇疑青又捏爆了一颗葡萄,满满都是不快,“我叫人扔出去了。”
叶白汀就没说,他听这声音,还有说话风格,尤其笑声,好像并不是什么‘烦人的东西’,像是东厂西厂的公公?
又想起之前和两位厂公的相处,这二人好像都对他特别欣赏,先前只是看着仇疑青的面子,想要迂回结交关系,现在却一大半是为他本人,真想招揽了。
之前了解的还不多时,两位厂公就会绞尽脑汁的送礼物,现在他不但自己有价值,让他们起了惜才心思,还直接被仇疑青抱回了家……东厂西厂这样消息灵通的,怎会不过来表示表示?
再仔细看仇疑青,了不得,这位已经面沉如水的擦手,不愉快直接摆到脸上了。
叶白汀恍然大悟,仇疑青是不是有点……不太想让他见到别人?
提起姐姐是,姐夫是,下人是,申姜也是,现在这东厂西厂,他都还没提起,就被赶出了门……诚然是为他着想,想要让他安静休息,但好像也有一种占有欲的体现,或者说,吃醋?
好像这个男人绷得很紧,不想再让他离开身边,片刻都不行,像筑好了巢穴,接了雌鸟回来的雄鸟,受不了任何刺激。
还好他只伤了胳膊,也不重,养养就能好,心情也不错,没有难受,也没说要走,不然这男人怕不会进化成创伤后应激症。
“别吃醋啦。”
因仇疑青在他右边,右胳膊有点不方便,动多了会疼,叶白汀便伸出脚,轻轻勾了下仇疑青的腰,以示安抚。
这么一勾一蹭,袜子又掉了。
仇疑青握住了他的脚腕。
有些感觉本就一直在忍,在压抑,给一个火花,就能瞬间蓬勃,星火燎原。
叶白汀见对方眼神越来越不对,脚立刻往回缩:“我和你一起住,不走。”
仇疑青拇指轻轻滑过他脚面皮肤:“证明给我看。”
叶白汀喉头有点干:“怎,怎么证明……”
“他们都觊觎你,都想笼络你……”
仇疑青眉骨阴阴,拉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衣襟袢扣:“可我是你的,你想要么?”
叶白汀真的,对着这个男人,对着这样的眼神,很难说不想,昨夜那种浑身发烫的感觉又来了,他只要被仇疑青这么靠近,就有点绷不住。
仇疑青欺过来,眸底墨色翻涌,压不住狂涛骇浪:“我可以做别人的好人,但对你,我忍不住,也不想再忍了,我可能是个狂徒,疯子……阿汀,你怕不怕?”
说实话,叶白汀有点怕。
仇疑青看到他眸底慌乱,更受不了,直接把人捞起,扣住手腕:“不许走!你答应我了,不看任何人,不理任何人,只待在我身边!”
他有点疯,欺过来的气势汹汹,可又记着小仵作受了伤,不能太用力,一半下意识想要放肆沉沦,一半险险控制着自己,难受的紧。
叶白汀清澈双看着他:“你的伤……确定没事?”
仇疑青呼吸微促,手指轻轻抚过叶白汀的眼睛,动作里是和气势相反的小心翼翼:“……没事。”
叶白汀便仰起头,给了他一个吻,笑容灿烂。
仇疑青哪还忍了的,喉间滚了滚,脚一勾,帘账放了下来。
所有相思浓情都在此刻倾洒,有些誓言不必讲诉,彼此已经知晓,岁月悠长,再没什么比此刻更珍贵。
亭外天气不知何时变了,憋了良久的雨终于下了下来,大雨敲响青台,湿了百花,酣畅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