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
付惜灵的新同桌乔愿是个话很多的小姑娘。
每堂课上课之前都要跟她没话找话, 下课了以后也聊几句,付惜灵本来就爱动,课间喜欢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发一会儿呆, 乔愿也出去, 就在她耳边一刻不停地跟她分享每天的日常。
一个每天吵得死的季繁换走, 又来了一个季繁二号机。
付惜灵开始反思她的质是不是特别吸引话痨。
好在季繁二号机比初代版有正事儿得多, 绩也错, 至少上课和自习课的时候能保持安静专注听课, 给付惜灵留下一片净土。
极其偶尔的课间, 付惜灵会借喝水的空往后看一眼。
从倒数第二排换到正数第二排以后, 她换了组, 而季繁还在原来的位置,两个人从同桌变一个斜角到另一个斜角,横跨整个教室的对角线。
虽然依旧还在同一个教室里, 但仿佛是被隔离开两个世界。
除非从前门进教室的时候顺便以外,季繁几乎不会跑到前面来找她说话,而付惜灵如果坐在座位上站起来,除了教室里密密麻麻的人头,就只能看见他的一个脑瓜顶和半个额头。
两个人从一天说几句话,到一周说几句。
季繁下课的时候开始很少出去玩了, 总是埋头趴在桌子上写什么,再没有因为不交作业被点过名字。
虽然付惜灵也知道他是不是从哪里抄来的。
付惜灵总觉得季繁身上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偶尔赵明启扯着大嗓门喊他出去打球他照常应声, 午休会跟男生们勾肩搭背聊天回来,吊儿郎当地笑。
期中考试之后的第一次月考过后的中午,付惜灵照常一个人在教室里吃午饭。
她很喜欢吃土豆炖牛腩,所以一周要带好几次, 每次妈妈都会给她装满满一大盒。付惜灵吃个七分饱以后,盒子里还有小半盒没吃完。
虽然已经差不多饱了,但馋瘾上来,她握着筷子想要再吃几块儿。
筷子尖悬在牛腩上戳了戳,付惜灵顿住,然后抬起另一只手来捏了捏自己脸上的肉。
最近吃得太多,好像脸又胖点儿。
付惜灵叹了口气,垂下手。
筷子尖刚低下来,身后季繁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很近的距离响起:“你倒是吃啊。”
付惜灵吓得一哆嗦,握着筷子的手差点没稳住。
她条件反『射』转过头去,看见季繁站在她旁边过道的位置,弓身,脑袋伸得老长,从后面探过头来看她。
“看你这筷子戳了半天了,”季繁朝饭盒里的牛腩扬扬下巴,“你吃么,戳得看都着急。”
付惜灵缓过劲儿来,扭头把筷子放下:“吃。”
季繁:“为啥?是爱吃这个么你。”
付惜灵抽了一张湿巾擦手,垂下眼睫,小声说句什么。
季繁没听清,从后面单手撑桌边,脑袋又往前凑凑:“什么?”
少年支棱的黑发几乎是擦着她耳廓贴过来,有些硬,身上还带着一点点少年人特有的气息,像被阳光暴晒过的味道。
付惜灵僵了僵,情愿地嘟哝:“最近胖。”
这回季繁听见。
他似乎是无语了几秒,然后扭过头来凑到她面前,表情严肃地看她好一会儿。
付惜灵被迫和那双黑『色』的眼睛对视四五秒,觉得有些自在,别开眼刚说话,季繁就突然伸手,然后捏了一下她的脸。
付惜灵震惊。
还从来没有一个男生,如此自然而然的,淡定又从容的捏过她的脸。
她甚至都想不到要怎么反应,就这么呆在原地任由他捏了好几下,才看他收回手去,一脸认真地说:“没胖啊,怎么觉得看还瘦了点儿呢?”
付惜灵终于清醒过来,她整个人猛地往后靠靠,椅子连撞到后面的桌子都往后移一点儿,她背紧贴椅背,抬手捂住发烫的脸颊,磕磕巴巴地说:“你干嘛呀!”
“你是说你胖么,确认一下啊,”季繁歪了歪脑袋,看她笑,“捏捏脸就好意思?”
“你离我远点儿。”付惜灵没好气地说。
怎么会有小姑娘这么好玩儿。
“行,那我滚。”季繁忍笑点点头,直起身来走回后面自己的位置上。
等他走了,付惜灵才『揉』『揉』自己脸上刚刚被捏过的地方,还热热的,她懊恼地拿起旁边的水杯,在脸上贴了贴。
安静一会儿,付惜灵放下水杯,将饭盒一层一层地装起来,擦了桌子,又撕开湿巾来擦干净手。
教室里的人陆陆续续地回来,付惜灵从桌肚里掏出一张练习卷,开始做题。
一连做几道。
后面传来同学说笑的声音,付惜灵有些心在焉地放下笔,慢吞吞地转过身去,拉开书包拉链,装作在书包里翻东西的样子。
她一边垂头在书包里漫无目的地胡『乱』掏着,一边偷偷地,小心翼翼地抬了抬眼,往斜后面看一眼。
因为同学大多数都还没回来,这次她仅仅只是看见季繁的脑瓜尖儿了,他整个人都暴『露』在她的视线里。
少年捏着笔趴在桌子上,低垂头,正在桌面的纸上写写画画。
他神情专注又认真,是付惜灵从未见过的样子,微皱着眉写写停停地,时会有几笔动作幅度特别大,看像是在写字。
付惜灵默默地收回视线,拉上书包拉链,空着手新转过来了。
知道在写什么,写这么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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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惜灵本来就是会主动交际的『性』格,而季繁这一段时间以来也每天消消停停的,还推掉赵明启周末约他出去打球,知道在干什么。
后来,付惜灵某天回头看一眼,发现这人干脆直接没来学校了。
一连几天不见人影。
付惜灵犹豫下,还是从书包里抽出手机来,点开季繁的微信。
【付惜灵】:你怎么没来学校了。
她发完,盯着聊天界面等一会儿。
季繁始终没有回复。
付惜灵低眼,看聊天框里自己发的最后一句话,收起手机。
一直到晚自习结束回家吃过饭以后,季繁回一张照片给她。
付惜灵坐在书桌前,点开看一眼。
照片里没有人,只一个巨大的画架,上面夹一张画纸,上面画了一个骷髅头素描,后面背景里,隐约可以看见一个石膏骷髅头摆在深蓝『色』的幕布上。
付惜灵点出了图片,看到季繁又发一条过来。
【烦人的】:小爷今天的作业。
付惜灵愣了愣:【你在画画吗?】
季繁直接发条语音过来:“对啊,刚下课。”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季繁另一条语音紧跟发过来:“都跟你说好,总不能去偷懒吧。”
付惜灵听完,顿了几秒,点开那条语音条,又听了一遍。
她抿着唇,指尖悬在对话框上,慢吞吞地打字——那你以后就来学校了吗。
打完看一会儿,又一个一个字地删掉。
她重新点开键盘,只打一个字:【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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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以后,季繁真的就没再来过学校。
付惜灵的生活彻底恢复清净,她得偿所愿地再次变成班级里的小透明,除了厉双江赵明启他们几个和同桌乔愿,基本上和别人都没什么交流。每天学校和家里两点一线,除了吃饭睡觉就只有学习。
以及手机上每隔几天就会收到的一张画和几句牛『逼』。
对于画画,季繁算是从头学起,但他学得飞快,进步惊人。从横竖线开始练,到圆柱体正方体,水果画了几天,再到石膏像。
付惜灵是个外行,看懂,但即使这样她能看出,他的线条越来越流畅干净,人体的结构比例看起来也越来越舒服漂亮。
用季繁自己的话说,他在这方面天赋异禀,天资卓然。
和他那拉胯的学习绩完全不一样。
进入高三以后,几乎都没用王褶子怎么说,班级里的学习氛围就明显的紧张起来。
高三参加学校里的任何娱乐活动,每天只有卷子一套又一套的做,基础知识一遍又一遍的巩固,提高题一道又一道的抠。
就连过年都只放了到一个礼拜的假,年初六,学校重新开始上课。
开学那一天,付惜灵再一次见到了季繁。
隆冬二月,天冷得像冰窖,前一天晚上帝都刚飘过一场雪,学校里大片的雪还没来得及清,皑皑的一片白占据着全部视线。
少年就站在一片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