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太阳已经隐藏在了天际翻滚的云彩后面，丝丝缕缕泄漏出来的光芒碎了一泽的金色。草原上的风推动着流云，白色的骏马脚踏碎金自远方蹦腾而来，身后是熊熊燃烧的火海，从天际一路顺着大地蔓延。 北边的帐篷中已经升腾起了一柱柱炊烟，直到半空中才被风吹散。 当三人驱马返回的时候，天空已经变成了黯沉沉的靛蓝。巨大的篝火被点燃在了部落正中间的空地上，少年们握着牛骨笛吹响着欢快的旋律，少女们裙摆舞动，每一下都踩在了牛皮鼓浑厚的鼓点上。女人们准备食物，男人和老人们盘着腿坐在外围。 有人看见了牵着马回来的人，笑着冲他们打招呼。 如果说白日里是男人们的盛筵，夜里则是整个部落献给猰貐和姬负的欢迎礼。 淖严自然是坐在了最尊贵的位置，他的身后立着的是在风中招展的蓝白旗，上面拥有金色的喙和利爪的青鹰似在云间展翅翱翔。 猰貐和姬负坐在了他的右侧，左侧却是有一席空余着。 坐在姬负右边的，正是白日里约他喝酒的汉子。他咧开嘴笑着冲他打招呼，“赤龙部落的使者，我是苏日勒，是我们昆山部落第二好的弓手。” “姬负。”少年也是咧开嘴，露出了自己白皙的牙齿，“你是第二的，那第一是谁？” “自然是淖严啦。”苏日勒回答爽快，丝毫不尴尬，“不过淖严常用的是弯刀，所以我才是昆山最棒的弓手。” 苏日勒自然不会这个场合还带着自己的弓箭，不过姬负的目光却是往正在淖严的腰间扫了一下，牛皮制成的刀鞘上面露出的是做工精细的刀柄。 姬负还没有见过那弯刀出鞘，但想来一定是不输自己枪刃的锋利。 迟来的贵宾终于到了。那是一位老人，墨绿的长袍上搭着雪白的坎肩，被一个少年搀扶着从远处走了过来。他所到之处，众人都自觉给他让道。 这是昆山部最受敬畏的人腾格里。他能够从星空中读懂天神的旨意，能够和神的使者——雄鹰直接通话，他是天神和神使在昆山部的代言人。没有人知道腾格里具体多少岁，在场的人无论男女老少，自有记忆起，老人就是这幅模样。 就连当年淖严出生的时候，给他接生的人也是腾格里。 而这一次神秘的晶脉，也是依据他从星空中获得的天神的指示找到的。 猰貐留意到，那个搀扶着老人的少年，正是白天站在淖严身后接过他刀的人。 随着腾格里的到来，原本演奏的舞曲已经停止，起舞的少女们也回到了属于她们的位置。猰貐和姬负却是跟着淖严赶紧站起，等待老人的过来。 这是不管在哪个部落，都应该有的对老者的尊重。 “赤龙部落的使者，年轻的朋友，欢迎你们来到昆山部。”老人没有走近他们，只是站在自己的座位前向他们拱手，依的是赤龙部落的礼节，“愿长生天保佑你们。” 长生天是昆山部对于天神的称呼。 随着腾格里的落座，狂欢的庆典开始了。不同于白天在帐篷里大家还遵循着规矩，篝火点燃了夜空下炽热的氛围，众人直接端起了酒杯，开始大杯喝酒大口吃肉。 猰貐看到腾格里一点都没有动面前的食物，只是一口一口地喝着他杯中的奶酒。 昆山部的奶酒是将马奶或者牛奶装入皮囊中加以搅拌，然后封存在泽旁的草甸子下，几天之后再挖出来，结块儿的牛乳被晒干作成了奶酪，乳白色的液体则是发酵过后醉人的阿尔乞如。 可很快猰貐的视线就被热情的少女们隔断了。草原上的女孩们从来没有见过皮肤这么白晰的少年，就算是经常顶着太阳跑来跑去的姬负，肤色都比这些女孩白上了一个色号。 在她们看来，虽然猰貐看起来更像是圣洁的雪山来客，可对力量崇敬的她们而言，能够豪爽喝酒、一举一动之间衣袍下肌肉微微张开的姬负更加具有吸引力。 一个勇敢的女孩直接插到了姬负和苏日勒桌子中间，绿色的长袍像裙摆一样舞动，露出下面精巧的小皮靴和被软皮包裹出漂亮线条的小腿。像是踮起脚尖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儿，束腰的白色绫子在姬负眼前划过了一个圆弧，女孩就坐到了他的身旁，乌黑的头发被编织成一根一根的辫子，尾端穿过青色、白色的石头。她的脸颊沁着浅浅的红色，也不知道是被火光映衬的，还是刚才跳舞之后留下的。 “苏日娜，你在做什么？”苏日勒举着杯子瞪着坐下的女孩，“你的位置可不在这里。” “阿布，你这一把年纪了占了姬负做什么呀？倒不如让给我们。” 苏日娜娇嗔地回着她爹的话，圆滚滚的眼睛里映照着跳动的火光。十几岁的少女身体已经变得修长丰盈，腰间的白色更是突出了那胸口的饱满和纤细的腰肢之间的差距。 草原的女儿长得本就比河谷中的少女更加英姿飒爽，性格更是与那含蓄害羞完全不同。 这么毫无遮拦的话语，反而是让姬负的脸明显变红了。 “我们部落的女孩就是这样的，看见喜欢的不管会怎样都先试了再说。” 猰貐闻声抬头，看到的是穿越了女孩们围成的屏障站到自己面前的少年，是那个扶着腾格里到来的人。 他的脸上的笑意透露着友好，“能聊聊吗？” “当然。”猰貐往姬负那边挪了挪，空出了一半的毡子。 “我叫阿日善，是淖严的小儿子。” “猰貐。”猰貐笑着冲他点头。阿日善，在昆山部代表的就是湖泊，想来他出生的时候，淖严是希望他能够像泽一样成为这草原上的瑰宝吧。 “老师说你身上流转的灵力和我们不一样。”阿日善向被人群挡住的腾格里所在的位置递了一个眼神，“像是从星辰上坠落的石头，是最接近星辰的存在。” 这话绕口得让猰貐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指你的灵力更加接近于天神？”阿日善摊开了手掌，“我有时候也不是特别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可能也是因为我还学习的不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