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荧蓝赶忙接过:“您喊我荧蓝就好。”
他婶婶点点头:“那你也随坤子一道喊我就行,荧蓝啊,这几天辛苦了,亏得你们帮忙。”
“哪儿的话,应该的。”李荧蓝何时和人说过这样的客套的话,不过这几句他倒是脱口而出。
他婶婶只是叹了口气:“你们都是好孩子,你是,坤子也是。”
“高坤很好……”李荧蓝低声附和,话却说得情真意切。
他婶婶听出来了,挤了个笑容:“坤子打小就聪明,不像我们这些庄稼人,眼界浅,我也总是看电视,知道穷地方也是能出大学生大状元的,如果不是发生以前那件事,他一定不是今天这模样,说到底,是我们拖累了他,我们才是看不清是非,好好的学人家做什么生意……”
“婶婶,您别这样说,”李荧蓝皱起眉头,“要怪也是怪我。”
“不是,你不知道,我们待他不好,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他婶婶又红了眼睛,“我们明知他爸爸不是个东西,但是我们没敢来帮忙,留下他孤儿寡母的天天受罪,坤子是真孝顺……要不是他能干,知道护着他妈妈,这娘儿俩怕是早被打死了……”
李荧蓝怔愣,又听对方道。
“高伯山死得好啊,什么叫报应,这就叫报应……老天还是有眼的,只是晚了,太晚了,荷巧都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坤子又那么小!我们对不起他,也对不起荷巧……”
说着他婶婶又抽噎着哭了起来,哭着哭着她忽然站起身就往房里走去,半晌从里头捧出了一个大盒子。
“这个东西……一会儿你替我交给坤子。”
“这是……”李荧蓝茫然。
他婶婶道:“这是荷巧,就是坤子他妈妈留下的,那时候她已经病得很重了,她比我们明白,知道若是待在这么个地方,坤子一辈子都只能过穷苦的日子,所以她希望坤子能走出去,她央求阿水去u市的时候带上他……其实那些钱不是我们的,是荷巧留给儿子的,他……他原该够读完三年的初中,但是阿水做生意赔了钱,就……就从里头拿了些补上,他本以为可以很快的赚回来,谁知……谁知……我们一直都瞒着没说,其实他不留在u市是因为实在没有脸了,我们都没有脸见坤子……”
婶婶泪如雨下。
“他都这样了,还每月给我们寄钱,我知道他过得苦,但是我们也太苦了,我们真不是东西啊……不是东西……”
“婶婶。”李荧蓝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女人,“这些都过去了,现在他不苦了,以后也不会苦了。”
“好,那就好……”婶婶频频点头,“我只希望他能好好的,他一定要好好的,要不然阿水对不起荷巧,下去了也没脸见她……”
李荧蓝陪着他婶婶说了好一会儿话,终于将对方的情绪稳定住去睡了。
李荧蓝又坐了会儿,不知是伤还是旁的缘由,只觉胸腹的闷痛愈甚,他看了看时间,想着也该去休息下,万一又病倒了,实在得不偿失。
从进莫兰村开始,李荧蓝的心理就控制得还算不错,他一直努力地让自己处于不要过分紧绷的状态里,一旦有所起伏就立马寻求高坤的支持,以至于到现在都还算维持在正常范围里,他觉得自己应该可以继续下去,毕竟事情已经办完,他们很快就可以离开,只要他能过了自己这一关,从此以后这个地方就再也不算什么。
可是当踏进高家的小院,看见那个杵在前方的大门时,李荧蓝的心跳还是乱了起来。他看着脚下所站的位置,这里,就是这里,他记得,那个时候他就在这里看见的那个男人,对方也看着自己,然后转身逃跑,继而摔倒,引自己朝他走去……
李荧蓝一惊,又猛然回过神来。他深深吸了口气,一遍遍地告诉自己都过去了,再也不会有那个人了,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一切都随着高坤的手一起毁灭了。
李荧蓝上前,用钥匙打开了门。
屋里的摆设模样一如当年他和高坤来此时一般无二,连里头那股弥漫的味道都能唤起李荧蓝曾经的记忆,他在门边站了两秒,才慢慢走了进去。
开了窗,呼呼地北风从外头涌来,虽然冷,却带走了满屋的腐旧气,李荧蓝学着高坤也将衣柜打开,从里头拿出被子开始铺床,然后做了简单的打扫。
弄完,外头的天已是黑了,方才高坤打了个电话回来,说自己在路上了,一会儿就到,李荧蓝挂上手机,默默地坐在床头看着外头的月色,山里的冬夜很凉,但是天空格外明澈,仿佛能透过那半圆的一道直直望到里心去,李荧蓝盯了半晌,慢慢将目光移到了身边的那个盒子上。
凹凸不平的铁皮盒,那图案和花色古老的独属于上个世纪了,许是时常使用的关系,边角早就掉了漆,露出斑驳的锈色。
李荧蓝伸手轻轻摸了摸,又摸了摸,指甲抠着那边沿,来回几趟,卡擦一声,将盒子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