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照影年纪虽轻,但几日下来做的事有章法又有头脑,姐弟二人虽失怙,却半点没有被拿捏住。
加之寻常市井人民,没有大奸大恶额,多数只是欺善怕恶罢了,由此解决的一干事物还算顺利。
这里不能久留,柳照影一直都知道,如果有人要找她,找到这里来是迟早的事,她做事素来有自己的主意,若又被寻到,之后的事多少束手束脚。
因此她很快又带着阿拴继续上路了,这一次两人准备地比较妥当,置办了一辆驴车,不过至此柳照影的银钱也剩的不多了。
阿拴对此很忧愁,柳照影则笑他:“年纪轻轻,就是个小管家公了,天为盖,地为舆,四时为马,阴阳为御,总能活下去的。不必过多忧虑金钱,我总不会让你饿了肚子。”
阿拴怔怔望着她,总觉得阿姐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她好像……开心了一点。
昨天晚上,他们两人投宿时,他还看到她提了酒来喝,自斟自饮,阿拴谨记爹娘的教诲,觉得姑娘家不能喝酒,阿姐也是这般笑着告诉他:“我这是在敬故人,敬故乡,敬明月。此乃乐事,当得痛饮。”
阿拴很有些不解,这是一种他从未在其他人身上见过的潇洒情怀,他和自己的姐姐生活了这么多年,不会连她是什么人都不清楚,可现在他真的有些迷茫了。
但望着柳照影熟悉又陌生的侧脸,他似乎又觉得……她应该本来就是这样的,不管怎样,她就是姐姐啊。
就这样走了约一个月后,阿拴越走越发现路上奇怪,他们好像是一路在往西走,路上繁盛的草木也渐渐稀疏寥落了起来,风吹过脸上,不是和煦温柔,而是又干又燥,抹下来一层灰。
不仅如此,路上还常常会有一些逃难流窜的百姓,有些人的面孔看起来也有些像异族人,大家脸上都带着类似的冷漠麻木的表情,显然路上碰到的冲突也多了起来,这让他感觉到越来越不安。
很快他们两人就加了一伙押镖的队伍,这镖头看起来很像是个山匪头子,五大三粗满脸横肉,阿拴很是怕他,不过柳照影倒是觉得他颇为可靠,这人队伍里收容了很多人,不问出处和身份,只要给钱,他就带你,也算是明码标价讲道义了。
“去延州的?两百文一个人,没畜力的自己跟着走,脱队了我不管。”
又有一个年轻人请求加入队伍,镖头收了钱,就挥手让他自己跟上了。
年轻人满头是汗,看起来也不擅长赶路,已是有些一撅一拐的了,他望着柳照影走得不快的驴车,眼睛里满是羡慕。
柳照影看了他一眼,说道:“兄台可想搭便车?一百文怎么样?如果会赶车,收你六十。”
年轻人愣了一下,连忙答应:“会赶会赶,多谢小兄弟,多谢!”
说罢就手脚并用爬了上来。
柳照影虽然会赶车,但她知道越往后路就越不好走,官道尚且如此,碰上别的路,她这点本事不够看的。
这个落单的年轻人看起来不很强壮,落单,也淳朴,是个不错的合作人选。
年轻人生怕柳照影不放心,很快就自报了家门,他叫胡定,家是旁边泾州的,家中遇上干旱,老娘又重病,实在缺钱花,只能舍下老婆孩子,想来延州寻远房舅舅借些银钱,顺便寻个事做。
“现在谁不知道西北五州,只有延州因为有种家军坐镇最为安定,其他地方不是天灾就是人祸,夏人时不时过来烧杀抢掠,守军见了他们跟耗子见了猫似的,唉……”
这样的情形是阿拴这样生活在安定地带的孩子想不到的,大楚幅员辽阔,从南到北,从西到东,有四十八州,虽然多数百姓知道西北邻着夏国,时有战乱,可到底对他们来说,这都太遥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