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拴知道柳照影要去清运司上工,嚷嚷着也要去,只留他一人在客店里待着也确实无聊,想了想,柳照影便同意了。
刘主簿见柳照影带着弟弟来打下手也未曾多说什么,甚至还愿意提供给阿拴一顿饭食。
清运司事忙,虽然只是个孩子,多一人做事但不必付工钱,他也并不吃亏。
柳照影对着这活计并不陌生,因此上手很快,给百姓们画像不必过于在意细节,只强调个人特征即可,她又年轻手快,比起另外几个老画师来都很是驾轻就熟。
他们待的地方是在登记处的左侧,隔出一间专门为百姓们画像的房子,不管风霜雨雪,每日都是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正是因为如此,一日下来,柳照影累得的手腕都差点抬不起来。
旁边的老画师见了,颇有经验地劝她:“柳小哥,你回去好好热敷一下,我们画画的,这手腕子可马虎不得,你年纪轻千万不要不当回事,以后老了可有苦头受。”
这种程度的劳作自然是柳照影以前没体会过的,她甩了甩手,龇牙笑了笑:“多谢提醒。”
不仅是她,一天结束,连阿拴也累瘫了,两人在街边随意吃了些东西,回了客舍倒头就睡。
辛苦劳累本就是普通人的日常生活,柳照影如今早不把自己当做什么郡主了——便是从前,她也只从这郡主头衔里感受到压抑和束缚,毫无尊荣和特权,反不如现在自在充实。
一连这般十来天,她也习惯了清运司的节奏,也不再如前几日般左右支绌,甚至渐渐享受到了一些快乐和趣味来。
同僚大多比较好相处,毕竟能来清运司吃苦受累的,也不是些会钻营、有背景之人,而每日给人画画,也时常能碰上些趣事,见到些普通人的百态。
譬如大多数爱美的姑娘们会悄声地请她把自己画好看一点,然后趁机悄悄递上些香帕荷包来;年轻的少年嫌自己不够稳重,就用黑毛笔在自己上唇画两撇胡子想蒙混过关;还有一个体胖的夏人,直言自己要来延州城寻找好姻缘,希望柳照影将他画得瘦一点,稀奇古怪什么人都有,东西自然是不收的,这些要求也都是被拒绝的。
延州民风开放,而在清运司之中,见得最多的就是人,许多人更是见她长得俊俏,想拉纤说媒、甚至毛遂自荐的人更是不少,后来刘主簿不忍她被“辣手摧花”,只能叫人架一处屏风挡着,叫柳照影作画时终于不再受这些无端的骚扰。
见她画技不错,人物绘像出彩,额外出钱让她画像的人则更多,柳照影本就不只是为了挣钱,除了几个同僚的亲眷不好推拒,也未对旁人开这个先河,谁知这倒反而传出了她自恃身份的说法来,竟是请她画像的价格一路攀升,让人哭笑不得。
随着各种说法甚嚣尘上,渐渐地柳照影不仅在清运司招来围观,在延州当地的富户官吏家中也不知不觉中有了些名气。
因她确实画技不错,延州城内又没有这么等级森严的贵族世家之分,多数只是如刘主薄这般家庭的小富之家,而夫人姑娘们早有画像的需求,如今有个现成的画学生在眼前,又是一画难求,便是本来没有兴趣的人,也都会生出些兴趣来。
柳照影会在这其中选择一些人家接受邀请登门作画,也不吝传播自己的名气,虽然有时候她自己也会觉得传的过分夸张。
这确实是她的目的,她需要等待一个机会接近自己的家人,目前这是她能找到的最近、也最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