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照影进画院的手续办地颇为顺利,方清仪的名头确实好用,便是办理手续的书吏对她都颇为奉承,方清仪如今并不在京城,书吏还问起柳照影可知他几时回京。
柳照影哪里去管方清仪的闲事,胡乱应付了几句了事。
如今北画院之中的画学生颇多,书吏提到今年京中有意抽调各地画师入京,像她这样金陵的画学生也有不少,而大多数画学生出身并不很好,因此只能落脚在画院里,如此为画学生提供的住宿之所如今是连一张床铺都多不出来。
这倒是正中柳照影的下怀,她本也不适合住在画院中,便道自己在外头有了住所,不牢画院安排,反而因他办事周到给了几个跑腿钱。
书吏见她好说话,又出手大方,更是有意拉拢,要知工部用这些杂流的画师,本是下派任务后派发银钱的,因近来京中多了不少画师,反而工部的活计不够分,大有僧多粥少之势,他见柳照影出手阔绰,必不差钱,猜想她作为方大家的高足,必是留在京中等他归来。
柳照影问起他为何京中要抽调这么多的画师,一个小小书吏又能说出多少内情来,只道听闻近年来风调雨顺,皇上便有意绘制几幅“苍生天下”图,顾名思义,便是将人间百态、海晏河清的盛世王朝尽数铺于纸上,以彰显大楚鼎盛的国力。
这样浩大的工程,又岂是朝夕能完成的,自然需要网罗更多的人才,如此才有了各地画师齐聚京城的盛景。
皇帝有这样的想法柳照影是早就知道的,可当今天子虽然喜爱吟风弄月,沉迷书画,可他的性情尚算温和慈爱,对于这种劳民伤财之事,他就算再想,臣子们在朝上一顿口诛笔伐,大约他也很难坚持下来。
如何这次就成了?
其中想来还有些别的事,这书吏自然不会知道,回头少不得叫季槿再去打听一番。
柳照影再次谢过他,约定几日后再来画院听课,便告辞了。
出了画院的门,却是又见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正是双禄,他不比双喜伶俐,但和柳照影的关系更好一些,见她出来,绽出个笑容来:
“柳照,别来无恙啊。”
柳照影点头,走近他也问了声好,随即叹了口气:“你家主子,是成日盯着这门口么,我一出来便叫你来候着。”
双禄摸摸鼻子,也替孟眠春感到汗颜。
谁说不是呢,双禄确实不好意思说出来,要不是种家宅第如今有很多季槿从西北带来的亲兵,轻易探查不得,他觉得自家少爷都能偷鸡摸狗地摸到人家家里去了。
他岔开话题:“不说这个,白公子和我家少爷正在一处用午膳,少爷叫我邀了你同去。”
白飞时在小鲤园时便承诺要向孟眠春赔罪的,只是这场合非得叫上她么?
柳照影在心底骂了孟眠春几句,但知道他这狗脾气轻易得罪不得,到底还是跟着双禄去了。
她到时,孟眠春和白飞时相对而坐,两人看起来竟是……相谈甚欢。
白飞时此时正执着酒杯——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喝酒,正满眼闪闪发光地要向孟眠春敬酒,表情之中有些难以压抑的喜悦和激动。
这本来也没什么,但柳照影和他同行了一路,也算是朋友了,知道他因为一心向佛,为人纯真,素来便对很多事情都看得淡,何时会有这样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