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但黎挽已经起了出宫游玩的心思,是万万等不了一百天的,这几日她每日都会去清宁宫,紧盯着林寻声上药喝药,气的林寻声牙痒痒,不知平白喝了多少又苦又难闻的东西。
这日黎挽又来,林寻声闻讯赶忙从床上下来,站在窗户边上等她,一见她进来,就走了两步示意:“臣侍病已好了,不需要再吃药了。”
黎挽见状大喜,左手抚着右手道:“那朕明日便陪你回门”
“明日就回去”
林寻声好看的眉头微微憷起,觉得时间有些赶了,回门可还要准备东西呢。
他抬着一双琉璃似通透的眼睛去看黎挽,似是询问。
黎挽点头道:“东西早已叫内务府备齐,我们只管去就是了。”
林寻声不知黎挽为何突然对自己如此上心,心中疑惑,知她定有所图,却又实在不知道所图为何,只得轻声应了,打算静观其变。
总归,对方要做的事也害不到他头上来。
初入宫时,他尚有些害怕皇上,毕竟这人从先皇一众皇女中脱颖而出,斩杀数人方才登上皇位,他不知对方脾性,只怕她是个性格暴戾的君主。
第一回拒绝与她同房时,他甚至觉得自己会被降下惩罚,可最后什么都没有,她抽身离去,只叫他好好想一想。
相处愈久,他就愈明白这人,脾气性情都顶好,且十分看重皇室颜面,胆子也就渐渐大了起来,与皇上说话时偶尔还会夹枪带棍,是料准了她不会对自己怎么样,欺负老实人罢了。
现在也是,他身为君后一日,黎挽便一日不会害他。
半个时辰后等黎挽从清宁宫出去,便写了信飞鸽传书与黎安。
信是用左手写的,落款是一个婴字,婴乃黎挽小字,她与黎安自己取的只此二人知道。
用这名字落款也是以防书信落入外人手中,被人瞧见皇上竟在信里问出这等会丢尽皇室颜面的话。
那信里写的是:明日朕便出宫,你说的那个花魁开拍了没有
黎安今日正好无聊,在家待着就看到一只鸽子扑哧扑哧飞过来。
那是她皇姐以前就养的,专门用来跟她传书玩,她认得,当即开心的接住鸽子,另一只手摸上它的小脚。
一打开里头信纸看见消息时,她也有几分开心,忙提起笔歪歪扭扭的回复:还没呢,明晚开拍,时间刚刚好,皇姐陪我一道去嘛
结尾又是撒娇。
黎挽自做了皇上后便成熟稳重许多,以前经常跟妹妹玩的地方也没再去,这一遭被黎安勾起了兴趣,心里倒真有些痒痒的。
红袖添香之事,是每一个读书人的追求。
黎挽当然也喜欢,只是秋月楼男子多是卖艺又卖身的小倌儿,红袖添香及不上,只能在前头抚琴助她与妹妹玩乐罢了。
毕竟自己后宫养的,一个不大安分,成日里也没个好脸色,另一个胆子小的不行,若叫他过来研墨,自己怕是只能听见他两股战战的声音了。
第二日很快便到,黎挽坐着轿子去了清宁宫接林寻声,然后两人一同前往林府。
自昨日林府便接到皇上与君后要莅临的消息,今日一大早带了全府人在林府门口静待他们。
黎挽下马车就看见乌泱泱一群人,然而领头的竟然是安王黎安。
对方先是弯腰行礼,十分恭敬的模样,待黎挽扶了林寻声下马车后就笑着凑上去:“皇姐臣妹今日来林府游玩,没成想刚好碰见皇姐带姐夫回门呢”
黎挽看着他,模样有些无奈的宠溺,这丫头骗谁呢,明明就是特意赶早过来寻她的,林府有甚好游玩的还没安王府一半大。
“嗯,那可真巧。”
黎挽在外头不会戳穿妹妹,便笑着说了这话。
林茹还带着一大家子人跪着,然而黎挽却压根没注意到她,林寻声也不提醒皇上,只是自己站在黎挽身后,看着安王殿下默默出神。
他已经有几日未见到安王殿下了,可他似乎并不怎么想念,是对安王的喜爱已深入骨髓,不去想念也能记在心中了吗
黎挽武艺超群,耳听八方,眼观四方,身后灼热视线太过明显,不过她知道对方不可能是在看她,因此脸色冷了冷,原本已经想起林茹等人还跪着,正要叫他们起来,却被林寻声这一气,直接站在外头跟黎安聊了起来。
林茹身为女子倒没什么,只是外面日头烈,府里几个男子已然是不行了,有些摇摇晃晃,需人扶着。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皇上,竟要遭如此对待,却又不好出声,只能用眼神示意林寻声,让他提醒一下皇上。
林寻声在心里嗤笑一声,眼尾用朱砂勾出一点颜色,听话的轻轻扯了扯黎挽,待黎挽转头,他才出声问:“皇上可该进去了外面日头太大了,晒的臣侍有些身体不适。”
他惯会装病的,黎挽警告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对还在行礼的众人抬了抬手:“都平身吧,朕方才与妹妹聊的太过入迷,忘了林爱卿,爱卿可莫要生朕的气啊。”
林茹哪敢与黎挽生气呢忙颤颤巍巍就拱手称不敢了。
黎挽将手负在身后,一群人又浩浩荡荡走进去。
林寻声跟在黎挽一人身后,他其实腿还有些疼,只是实在不愿意吃那苦的要人命的药,这才装作没事模样,今日跟黎挽来了林府。
现在小腿处传出丝丝疼痛,难耐的很,偏前头人走得快,一点没在意他脚伤方好的事。
林寻声抿了抿唇,方才在外头被阳光晒的厉害,此时更有些头晕目眩,却倔强的要跟牢黎挽。
然黎挽感觉到身后渐近的脚步,愈加不耐,压根儿不想搭理林寻声。
只要安儿一出现,他眼睛便似长在安儿身上了一样,呵,林氏嫡子,便是这样不知羞耻的吗
林寻声终于跟不上她,腿上伤疼的厉害,他又是林府金尊玉贵的公子,自幼就熬不住疼的,一双红唇都被抿的发白,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黎挽衣袖。
黎挽这才慢悠悠停下,微微侧头冷眼看他,待想起自己与他是在林府,才又倏地转变了目光,改为有些温和问他:“君后怎么了”
林寻声捏着她衣袖的手未松,心里不知为何像是乱成了一团麻,这个女人,对他只有做戏之情。
“臣侍身子不适,皇上走的有些快了。”
林寻声压下心底的心思,神色冷漠道。
黎挽这才记起林寻声腿上有伤,却并不觉愧疚,伤着腿还有心思看自己的小姨子
“竹儿,还不快来扶着君后”
黎挽皱眉看向竹儿。
竹儿莫名被叫,吓得不行,赶忙伸手扶住林寻声手腕,黎挽也站到一边,轻声询问林寻声具体有哪里不适,脚步倒是放慢了,只是那看着对方的眼睛,仍旧没有一丝温度。
林寻声不由低下头,也不看黎挽,只是装作认真聆听的模样。
他知道对方眼神会是什么样的,大抵,冷漠的紧吧。
他林寻声自幼便熟读诗书,文采斐然,相貌出众,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最受人喜爱的,黎挽却这般待他,真当他愿意做这个君后吗
明明胸腔中似有一股怒火烧起来,林寻声却生生忍着,在心里夸赞自己的优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