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六,举国欢庆,皇城内喧嚣声、鞭炮声不绝于耳,因为这一天是南疆公主与大禹最受宠的萧王殿下喜结百年之好的大喜之日,更是两国结交以来第一次和亲,单从那长长的迎亲队伍以及一百二十八台聘礼就足以看出两国对这次婚礼的重视了。
一大早洗漱完毕,按照惯例去老夫人的静心堂请安,还没走进大门就听见几个婢女躲在一处隐蔽的地方窃窃私语。
“你们都听说了吗?二小姐好惨哦,本来还以为嫁了个好夫婿,从此以后荣华富贵衣食无忧,没想到......啧啧啧,这才几天啊,萧王殿下娶了个平妃也就算了,现在还要娶个正妃,唉,真是太惨了。”
丫头们好像才知道消息一样,对凤灵无不感到同情,要知道当初皇上一纸赐婚,凤灵可是风靡一时的大家小姐,是整个京城贵妇小姐们最羡慕的女子,这才短短半月之久,真是天意弄人。
“谁说不是呢!之前那个尚书府的表小姐就已经够让人添堵的了,没想到现在又要娶回来一个什么南疆公主,这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哦。”
“就是啊。”几人七嘴八舌的应承着,又是一番感慨替凤灵感到惋惜。
终于有人受不了,低声斥道,“你们这些人真是瞎操心,二小姐再怎么说也是相府嫡小姐,日子就算再难过,难道会比我们难过吗?你们有这功夫在这里瞎同情,还不如去多干点活,说不定哪天主子看上你们,升你们做大丫头呢。”
联想到自己的身世,几个小丫头又悻悻地点头道,“菊儿姐姐说的对,听说二小姐已经回来了,正在老夫人那里哭呢,咱们还是小心的伺侯着吧,免得惹主子不高兴。”
待一行人离开,凤九才微微皱眉道,“二小姐回来了吗?”
“奴婢们没听说,想必应该是真的吧。”这些丫头们应该不会空穴来风,再说二小姐那性子,能安心待在萧王府亲眼看着萧王殿下娶正妃才怪。
“先进去看看吧。”
果然,还没踏进静心堂就听见一阵嘤嘤的抽泣声以及赵氏不停的劝慰声,惹的老夫人一阵心烦意乱,拧着眉看着花厅里一对抱头痛哭的母女。
凤九进来的时候,老夫人眼前一亮,拍了拍身旁的软榻道,“九儿,快过来,快到祖母这里来。”
对于老夫人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凤九一时有些惊讶,但也没有到失礼的地步,依言走到老太太身旁道,“祖母。”
老太太拉着她的手坐下,抬眼看了一下台下正哭的有些泣不成声的凤灵,很是头疼的摇摇头,总感觉凤灵自从出嫁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前在家的时候确实是个乖巧聪慧的女子,可是成亲才短短半个多月,再看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俨然从一个骄傲的世族千金变成了一个整日以泪洗面的怨妇。
老夫人拍了拍凤九的手背,叹气道,“你说你妹妹怎么会这么命苦啊,这才多久,萧王殿下又......我听说那个语落公主刁蛮任性心肠歹毒,唉,这以后让你妹妹可怎么办呐,说句不该说的话,这萧王也太不是东西了。”
“祖母。”凤九轻声提醒,这种话她也敢说,虽然在场的都是相府的人,但老太太活了一把年纪,也该知道隔墙有耳的道理吧。
老太太刚才是被气糊涂了才说的重了些,现在反应过来才知道自己失言了,本来就心情烦闷,再加上凤灵那不绝于耳的抽泣声,因此变的更加烦燥。
“二妹妹此时不应该在萧王府吗?怎么回来了?”
赵氏恼怒地瞪了她一眼,“难道你想让灵儿被活活气死吗?大小姐,你怎么会这么......”
对于这种无谓的争吵,凤九一直觉得很无聊,抬手打断赵氏的话,淡声说道,“夫人恐怕搞错了吧,要娶王妃的不是我,而是萧王,还有,萧王要娶的人也不是我,而是语落公主,夫人心中若有气的话也不应该冲别人发吧。”
被她一语道破,赵氏恨恨的哼了一声不再说话,然后搂住凤灵,又一次抽泣起来。
“不过再过二个时辰,萧王妃就要进门了,按照礼数,二妹妹可是要去敬茶的,萧王府门弟可不同于一般府邸,到时候京城里的大小官员都会在场,而且听说这次为萧王主持婚礼的是太后娘娘,就连皇上也会亲自到场,到时候万一出了什么纰漏,这罪责......”
闻言,老夫人和赵氏猛然惊醒过来,用力拍了拍脑门,显然两人都忘记了还有这么一出,倘若到时候灵儿没有按时到场,别人只怕会说丞相府的女儿没有教养,或者说凤灵对皇上的赐婚心生不满故意缺席,到时候就算凤清由位居丞相之位,恐怕也驾不住天子之威。
老夫人瞪了赵氏一眼连忙吩咐道,“还不快安排人送灵儿回府,还愣在那里干什么?”
“是是是,儿媳妇这就去安排。”
凤灵一把抓住正要离开的赵氏,哀求地看向老夫人道,“祖母,灵儿不想回去。”让她亲眼见证自己的丈夫娶别的女人做妻子,这比杀了她还要难过好吗?更何况还让她去向那个女人敬酒,还有没有天理了。
老夫人老眼一眯,不悦地瞪了她一眼道,“难道你想拉着整个丞相府跟着你遭殃吗?趁现在来得及,赶紧给我回去!”
“可是祖母......”
凤灵还想说什么,却被赵氏一把拦住,随后趴在凤灵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凤灵这才止住眼泪。母女俩刚准备出去,老夫人看了看身旁的凤九,又出声道,“让九儿送灵儿回去吧,别人若是问起来,就说灵儿是专程回来请九儿一同前去参加婚礼的。还有,今天是萧王的大喜之日,灵儿,收起你的眼泪,别让外人说我们丞相府教女无方!”
其实说起来凤灵除了在萧王那件事上做的有点不太地道以外,确实是很令人同情的,换做任何一个女人恐怕都受不了这样接二连三的打击,从天堂坠入地狱的感觉,大概就是如此吧。
一路上马车里的哭声不绝于耳,所幸凤九是个沉得住气的人,虽然觉得这哭声有点像幽魂一样,但也不是十分反感,毕竟现在哭一哭也没什么,等一下回到萧王府可就要笑脸相迎了,那才叫一个难过呢,所以提前发泄一下也未尝不可。
“前面就快到了,我说,你是不是该停下来整理一下自己了。”在心里大概算了下时间,凤九好意提醒道。
凤灵吸了吸鼻子,不满地瞪了她一眼,原本以为回娘家,祖母会为她出主意安慰她,可是没想到换来的却是一顿严厉的斥责。因此,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的凤灵,在听到凤九那称得上云淡风轻的语气后,变得更加恼火,“你肯定在看我笑话吧,现在是不是觉得特别解气?”
“我没那么无聊,只是不希望等一下到了萧王府你被别人发现异样罢了。”
凤灵别开眼,擦了擦又红又肿的眼睛,哼道,“被别人发现又怎么样,难道我不能哭吗?”
“你当然可以哭,但是你没有在别人面前哭的权利,而且等一下你还要笑,笑着祝福萧王和萧王妃白头偕老。”
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娶别人为妻,心里能好过才怪。只可惜凤灵似乎忘了,她喜欢的男人可不是一般人,多少双眼睛看着呢。
“你就巴不得等着看我笑话吧!”许是因为凤九的话,凤灵反而擦干眼泪不再痛哭,并且拿出一面铜镜开始打理自己,虽然眼睛看起来有些红肿,但是稍加修饰后明显好了很多,就算别人看出她哭过,但是想必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马车快到萧王府的时候在一处偏僻的巷子里停了下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喧闹的锣鼓声以及宾客们的大笑声,显然婚礼的气氛还不错。只是萧侧妃一大早坐着娘家的马车回府,若让外人看见恐怕又要猜出个一二三来,所以,在马车还没到达萧王府之前,凤九便命车夫改变了方向。
凤灵咬着唇角,努力将眼泪咽回眼眶,最后在丫头们的伺候下率先下了马车。约摸算了下时间,觉得凤灵差不多已经回到了府中,凤九这才吩咐车夫继续行驶。
“魏世子。”
马车还没走两步,就传来了珠儿略显惊讶的声音,刚想挡住来人,可还是慢了一步,魏玄墨已经打马上前走到马车窗边俯身道,“九儿,好久不见,有没有想......”
“魏世子如果想平安离开大禹的话,最好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她可不敢保证这些话会不会传到某人的耳朵里,到时候缺胳膊断腿的可怨不得她。
想到那位欧阳公子的下场,听说欧阳家到现在还在满天下的重金求医呢!魏玄墨顿时如丧家之犬,哀嚎道,“咱俩都那么熟了,太客套的话,启不是显的太生疏?”
凤九无语望天,葱白的手指掀开窗帘,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一身墨色锦袍与身下的坐骑仿佛浑然天成,玩世不恭的笑容里隐约藏着一丝冷俊,“世子拦下我的马车,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
“巧了,我倒是有个东西要送给世子,上次在藏宝阁看到一柄玉如意,想着是南疆之物,所以便买下来想赠给世子,之前一直不得空,今天既然遇到了就顺便送了吧。”说着,从里拿出一个黑色锦盒递到魏玄墨面前,“权当是答谢世子当日馈赠决明草的情意。”
魏玄墨一点推拒的意思都没有,迫不及待地打开盒子,只见一柄碧绿色通体光滑的玉如意静静的躺在黄色绸缎上,触感生凉,翠玉乃是南疆即少出土的上等玉种,魏玄墨兴奋的像个孩子,自动忽略凤九的后半句话,自作多情道,“九儿,这是你专门买了送给我的吗?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礼物既然已送出,凤九告辞。”她真的有点想不通,今天是语落公主的大婚之日,即便他和语落不是一母所生,但他这个做哥哥的未免也太悠闲自在了吧。
魏玄墨仿佛还沉浸在喜悦中,直到看见马车离开巷口,这才惊醒叫道,“九儿,你等等我啊,咱们一起去萧王府,反正顺路嘛。”
珠儿朝珏儿撇了下嘴,嘀咕道,“这个魏世子是不是有病啊,咱们小姐可是女眷,要走后门的,谁和他顺路啊!”
再说,小姐和他一起出现,这不是明摆着让人说闲话吗?这位世子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小姐可是有婚约的,万一被王爷看见,那可怎么是好?
萧王府不同于一般的府邸,不仅仅是因为它的主人是当今最宠爱的六皇子,而是因为府里并无称得上当家的女眷,原本应该出门迎客的惠贵妃又因为身份特殊,自然不可能亲自站到府门口迎客的,而萧王殿下半个月前刚娶进门的两位侧妃又对府中事物一无所知,况且她们的身分还不足以面对京城里各大世家权贵的当家主母,因此,前来负责迎接女眷的,据说是萧王的外祖母惠贵妃的生母,位居一品诰命夫人的赵老太君。
凤九到的时候,一位在旁侍候的嬷嬷靠近赵老太君,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什么,老太君抬头看了一眼凤九,虽然早已经到了古稀之年,但还是能让人一眼就看出,这位年轻的时候必定是位精明能干的女子,有惠贵妃那样才华横溢的女儿,又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平庸之辈?
“这位就是未来的璟王妃吗?”要知道,若不是萧王退婚,凤九才应该是萧王府名正言顺迎娶的嫡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