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姨娘出事,祖父虽说处置了三伯娘,可若不是自己在其中插手,怕是最后三伯娘也不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在这一点上,她心底其实一直对祖父有些许怨言的。
只不过从未表现出来罢了。
此时见到祖父虚弱苍白的样子,心里变得五味杂陈,其中还掺杂着难受。
谢金科在一旁静静的陪着温小六,听她絮絮叨叨的说起以前的事情,旁边的墨蓝也一直垂首静默无言。
“六姑娘,老太爷该喝药了。”墨竹不知什么时候端了托盘进来道。
温小六便站起身,走了出去。
此时外间已经没了先前那般多的人,只大老爷和二老爷还在。
“大伯,我父亲呢?”她此时才发现她们来了这么一会,却一直没有见到父亲。
原本父亲回来就是为了侍疾的,现在祖父这般模样了,怎么父亲却不见了人影?
“你爹在小佛堂那边,你去看看他吧,顺便也劝劝他。”温崇脸色虽温和,却带着疲惫道。
却没有说温纶为何会在小佛堂,也没有说要劝他什么。
温小六带着疑惑的和谢金科到了小佛堂。
走进去时,就见有一人正跪在贴了地砖但冰凉的地上。
而她父亲则站在一旁,望着供奉的先祖。
“父亲。”
温纶转过脸来,红肿的眼眶一看就是哭过的。
“你们来了。我这里没什么事,你去前头帮你大伯他们的忙吧。”温纶说着就要挥手让他们离开。
而那跪着的人此时却突然转过身来朝着温小六扑了过来。
谢金科暗自将温小六往旁边拉了一下,三老爷便扑了个空。
但这也不耽误他开始嚎哭:“六丫头,六丫头你别走。你三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我不过是想跟你祖父请个安,哪里知道父亲这么脆弱,突然就倒下了,真的不关我的事啊!”
说完又往温小六的方向挪了两步,拉扯着她的裙摆道:“你三伯我平时是个什么人,难道六丫头你还不知吗?我就算再混,也不能气死自己的父亲啊。那可是大不孝,要是被朝廷知道了,我哪里还有活路,我就算再蠢,也是读过书的人,知道律法、孝道的啊。”
“你住嘴!”温纶突然大喝出声,颤抖着食指指着三老爷道:“你说你不是故意的,那你为何要不顾大哥的话突然出现在父亲面前?你明知道因为你的事,父亲先前就气的吐了血,身体一下子倒了下去,可你现在呢?不好好待在金陵城,暗地里跑来京城不说,让你等过年之后,我们在父亲面前打了招呼,让他有了心理准备,你再过去给父亲请安。”
“可你呢?你不听大哥的话,不听二哥的话,趁着没人的时候非要跑到父亲面前胡言乱语,若不是如此,父亲怎会,怎会.....”温纶突然泣不成声的说不下去。
温小六从父亲的话语中这才拼凑出前因后果来。
难怪方才二伯那般愤恨的模样。
难怪三哥除了伤心以外,还有愤怒。
还有来小佛堂之前大伯的那番话,原来也是因为三伯之事。
她没想到,三伯居然敢一个人来京城,而是来了之后就出了这么大的事。
温小六此时不知该对此事做出什么评价了。
之前三伯从流放之地回到金陵的时候,祖父的做法,她就一直觉得不大妥当。
而后来,他们家的人,几乎都来了京城,只有三伯一人留在金陵。
府里也没有请专门的人来看管三伯,不过是与管家说了一声,让他在府内闭门思过,不许出门。
可管家不过是个下人,怎么可能看得住三伯。
上次她去的时候,三伯不也没在府中吗?
这样来去自如,算什么闭门思过?
只是她原本以为三伯就算闹什么幺蛾子也只会是在金陵,却没想到他居然一个人就跑来了京城。
这也太出人意料了。
三伯为什么要来京城?他又是怎么来的?这其中难道没有什么别的隐情吗?
温小六此时不敢问这些,见被父亲骂了一顿之后安静了许多的三伯,耷拉着肩膀,一副丧失斗志的鹌鹑一般,她也难以对他有什么好脸色。
“三伯既知道如今祖父的身体,不如静心在菩萨面前为祖父祈福,说不定菩萨还能被您的诚心所感动,让祖父好起来。况且我是晚辈,便是有什么事,三伯还是跟大伯或是我父亲他们说吧,侄女怕是爱莫能助。”温小六说完又与温纶说了几句祖父的状况,这才离开。
大年初一了,再过不久就要立春了。
可北方不比金陵,就算立春也还寒凉的很。
冬日里只剩光秃秃树干的树木,也瞧不见一点绿意。
还是那样的萧条。
出了小佛堂,温小六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空气里的白雾清晰可见。
“走吧,去大伯那边看看。”谢金科握着她的手道。
温小六望了一眼谢金科,紧紧的回握,点点头道:“嗯。”
他们这一等就直接等到了将近亥时。
屋内突然响起一阵放大了的哭声,外室坐着的人便知,这是人没了。
原本还坐着的人都站了起来,没敢往内室去,而是等着里面的人出来。
温崇一身狼狈的走了出来,哽咽着道:“父亲走了。”
说完便哭了出来。
外室的温小六这些孙辈,不由都跟着哭了起来。
一时间整个温府,弥漫着的全是悲痛哀伤的哭泣。
尽管老爷子算是喜丧,可人就这样没了,大家还是难掩伤心。
就连温怀良,此时也满脸的沉重,眼眶通红的在旁边沉默的站着。
温纭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跟在温子泫身侧哀哀哭泣。
舒暮雪和夏湛也过来了。
就连温玥,也站在角落里,一直没有说话。
老太爷在京城的这些子孙几乎尽皆都来了,儿子们也无一缺席,比起老太太当时的状况,却要好得多。
哭丧之后便是由着老太爷的几个儿子进行收殓。
给老太爷穿上殓衣,戴上帽子,穿好鞋子,之后放入准备好的棺木中。
灵堂已经布置好了,只等明日报丧后别人上门来祭拜。
而温小六等人此时却是不能回去的,大家跪坐在老太爷的棺木前,除了裹挟在身上呼啸着的冷风,便只能听闻哀恸的哭声。
温小六不过跪了一会,就被那吹进来的冷风冻得不行,身上的披风在开着的门面前根本就不管用。
谢金科心疼她,将自己靠着烧纸的炭盆近一些的位置让给了她,之后又起身去与温子元说了这个情况。
女子大多体弱,若是这样下去,怕是身体要受不了,得想些法子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