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进了家门,陆白羽都依然没把手放开。
家里的灯光柔和,一切都还和出门前一模一样。像是主人只寻常出了个门,带着一身倦意晚归,被熟悉的温暖和舒适扑面而来,妥帖包裹全身。
陆白羽合上门,握了握他的手,俯身去替他拿拖鞋。
他的力道很轻缓,顾平明随着向前走了两步,身上**的泥水落在素色地毯上,显眼的污渍刺得他瞳孔微缩,忽然松开了手,立在门口不再迈步。
陆白羽拿了拖鞋放下,半跪在地上抬头,目光落进他依然恍惚的瞳底,起身去拉他的手:“平明,进来。”
会弄脏的。
心底的纷杂情绪被黑眸宁润的光芒暂且抚慰下来,却没能就这样随之消散。
顾平明的目光定定落在他身上,嘴唇动了动,想要开口,陆白羽却已主动抱住他,微仰起头吻上去。
触上来的唇瓣柔软微凉,顾平明胸口蓦地缩紧,急促喘息着,早已不堪支持的气息彻底乱了套:“白羽……”
他的接近会给陆白羽带来危险,这样的危险甚至已经威胁到了对方的安全——而他没能把陆白羽保护好,甚至险些害得对方因为自己而身陷险境。
这样的认知无时无刻不在折磨而着他,早已痊愈的伤口重新绽开,磨得鲜血淋漓。
只差一点,他就把人弄丢了。
陆白羽极轻地应了一声,依然认认真真地吻着他。
年轻医生的亲吻毫无技巧可言,只是诚恳而稚拙地将整个怀抱都交托出去。舌尖一点点撬开他的唇齿,把自己的气息也一并交融进对方的口腔,一手护在他背后,依然慢慢劝慰似的轻柔拍抚。
心底横生的荆棘在温柔的亲吻里渐渐枯萎,顾平明心跳愈快,急促地撞在胸口,刺痛不止,几乎已令他眼前生出一阵阵黑朦雾气。
绷紧的身体到了极限,终于不堪重负地发出示警。
察觉到怀抱里的身体力道渐沉,陆白羽停下亲吻,稍稍向后撤开,迎上他的目光想要说话。顾平明却已经失去意识,无声无息地一头栽倒下去。
陆白羽及时伸出手臂,在他摔到地上之前,稳稳接住了颓然倾倒的身体。
年轻的医生早已锻炼得沉稳果决,没有因为自己把人亲晕过去而生出半点慌乱,抱着人除下衣物放进浴缸,放好热水泡开草药,从系统商城兑换出专用的药物,转眼有条不紊地开始了忙碌。
被亲昏过去的顾警官醒来时,已经被扒得一干二净地泡在了浴缸里。
微烫的水沁着草药香气,舒缓着酸痛僵硬的身体,意识缓慢回笼,眼前的一切由模糊渐渐清晰。
顾平明花了些时间才回想起昏迷之前发生的事,回忆停在那一通电话,心头骤然悬起,带着一身的热水霍然就要站起,脱力的身体却没能及时做出相应的动作。
起得太急,他的眼前再度短暂地黑了黑,险些就要一头滑倒,原本伏在浴缸边打着瞌睡的身影却已及时起身,将他稳稳抱住。
“白羽……”
小大夫还在,不仅在雨里找到了自己,还把自己好好的带回了家。
拥着身体的力道稳妥安然,顾平明胸口些微起伏,眼眶不禁涩得发烫,低头去找他的手。
陆白羽扶着他重新靠回浴缸,叫顾平明拉着自己的一只手攥实,左手垫在他背后,扶着他重新靠坐稳当。
黑眸被蒸腾水汽沁得越发清湛,顾平明的目光重新片刻不移地落在他身上,陆白羽在他的注视里弯了弯眉眼,俯身用额头去试他的体温。
顾平明却没有放松,一手捧住他的脸颊,指腹抚过颊侧硌出来的淡淡红印,目光落在年轻医生眼下明显的青黑上:“怎么不去睡觉?”
话已出口,他才发觉自己的嗓子竟已哑得厉害,禁不住咳了几声,装着温水的玻璃杯已被送到了唇边。
一整晚的劳心劳力,年轻医生的右手已有些不堪重负,微微打着颤,水却依然端得平稳。
顾平明抬手接过水杯,抿了两口放在一旁,另一只手小心翼翼覆上他一伤再伤的右肩。不敢用力,只虚虚拢着,眼底墨色却凝得几乎滴成分明疼痛。
“不疼。”
猜出了他的念头,陆白羽眼中透出浅浅笑意,温秀眉梢柔和地弯了弯,谨慎地估量过浴缸剩余空间的大小,也撑着缸沿迈了进去。
顾平明微怔,下意识张开臂膀,让他的小大夫靠上来。
陆白羽蜷膝伏在他腿间,在温热水流里俯身,贴上顾平明的胸口,闭上眼睛听着他胸腔里的呼吸音。
单薄的身体安安静静偎在胸口,纤长翦睫被水雾氤氲,微微颤动着,神色依然透出一贯的专注柔和。
胸口纠葛着的情绪被温柔的碰触轻缓释开,顾平明抬手抚上年轻医生服帖的发尾,胸口轻缓起伏。
居然真的一点都不疼了。
对于自身状况的关注只一瞬就被新的念头占据,顾平明低下头,陆白羽身上依然穿着回来时的衬衫,没来得及换下,虽然被热气蒸了一阵,贴上肌肤时却依然能察觉得到分明凉意。
心口止不住隐隐发涩,顾平明环臂揽住丝毫不懂得照顾自己的年轻医生,低头轻轻吻着同样冰凉的发顶。将整个人都圈进怀里,让花洒的水流正好能落在陆白羽的身上,抬手去解他衬衫衣扣。
陆白羽的手在领口阻拦一瞬,被他握着移开,一颗颗扣子依次解下来。
止痛剂对于原装身体的效果有限,陆白羽特意给自己加了一针止痛针,现在效果还在,不觉得疼,动作上自然也少了诸多顾忌。
一整晚的奔波劳碌,他肩上的伤处已青紫得骇人。
顾平明微眯起眼睛,瞳光被刺得狠狠一缩,小心翼翼地将他揽在怀里:“白羽,对不起……”
道歉的话只说了一句就被封住唇齿,年轻医生两只手都倒不开,熟练地用双唇堵住了他不及开口的下文。像是担心会再把他亲昏过去,只稍停一瞬,就在他的嘴唇上轻柔地蹭了蹭,体贴地向后撤开。
顾平明:“……”
顾平明:“白羽,我其实可以——”
话音未落,已经被陆白羽抬手捂住。
被水沁得温热的手掌贴在他的唇间,顾平明心口轻跳,本能屏息。
花洒下的温柔水雾里,他的小大夫仰头望着他,黑眸被洗得清亮润泽,认认真真一字一顿:“不遵医嘱,要罚。”
……
自己道歉的又哪是这个。
顾平明苦笑,却依然没有再多开口,只是轻轻点头,坦诚地展开臂膀:“陆医生——打算怎么罚我?”
他甚至在期待陆白羽能认认真真的罚他些什么,像是在警院里受到的那些惩罚一样,跑圈,负重蹲起,训练量翻倍。身体在彻底疲倦无以为继的时候,胸口的压抑窒涩就会变得轻很多,即使过后依然会卷土重来,也能享有短暂的空茫。
他心里难受,这种压抑更甚于伤,急需通过某些途径释放排解。
陆白羽稍垂下视线,像是在认真思索着惩罚的方式。顾平明心跳得稍快,本能稍稍收紧手臂,年轻医生的眸光却已亮起来,撑起身体覆上他胸膛,侧身凑在他耳畔。
顾平明呼吸微摒,等着他开口说话,等到的却是耳垂上细微柔软的钝痛。
钝痛分明,没有立即挪开,稍一停顿,辗转碾磨。
顾平明狠狠打了个激灵,呼吸陡然粗重。
陆白羽揽着他的肩背,身体整个毫无防备地覆在他身上,一丝不苟地执行着不遵医嘱的惩罚。
自己都被咬了那么多个世界的耳朵,无论如何也理当还回来一次。
想用些力气,把难以用言语说清的情绪彻底传递过去,却又怕力气使得太过,真咬得他疼。陆灯徘徊两难,力道使得忽轻忽重,全然不曾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在身下人受来有多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