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鹏口子算是撬开了,但行百里者半九十,他上线,他们拿货地点,依然是千头万绪一堆事。不过这些事情就不归霍染因与纪询处理了。
霍染因答应治安队长滕天海线索已经彻底办完,他给人打了个电话,三言两语交代了情况,在这里等了一会,等到那面来人接收曾鹏,就带着纪询重新坐进车子。
这么一折腾,时间都将近十二点了。
纪询两眼放空,望着灰色车顶棚,已然一副疲乏已极,灵魂出窍模样。
“现在送你回家,”霍染因,“真困了”
“你说呢”
“平时多流汗。”霍染因点到为止。
“战时少流血”纪询嗤笑,“我现在到不了战时,流不了血。”
“才29,不能不行。”霍染因换个说辞。
“行不行,你这么言之凿凿,体验过啊。”纪询说荤话。
可惜他说了荤话,霍染因也没朝他这里瞥一眼,人家两手放在方向盘上,目光直视道路前方,不抢红灯不超车,安分守己在自己道路上徐徐前进。
想斗嘴却没人接,好比一拳打了个,总叫人寂寞。
纪询遗憾道:“霍队今年62了吧。”
霍染因:“怎么说”
纪询:“没点年龄,开不出这四平八稳,老牛驼犁车。”
他才说完,霍染因手机响了。
霍染因直接打个转向灯,靠边停车,接起手机:“喂”
霍染因静静听了一会,挂掉手机,对纪询说:“刚才我让人查了程正出行时间。”
“霍队可以,为破案分秒必争,查真相纤毫不漏。”纪询赞道。
“现在结果反馈过来了。程正说大体没有问题。”霍染因接着说,“19号20:43,程正和其余乡人,包括奚蕾父母弟弟,来到杏春路老乡饭店吃饭。”
“杏林路和杏春路距离多远”纪询突然问。同是19号,同是19点,唐景龙出现在杏林路博物园,程正出现在杏春路老乡饭店,根据街道命名规则,这两条路应该不会相距太远。
“就在隔壁。”霍染因说,“博物园跨过一条街,再走三百米就是老乡饭店。”
“哇哦,好近距离,好大嫌疑。”纪询弹弹舌,“不过我猜没有用。”
“又是直觉”
“这还需要用到直觉。”纪询嗤笑,“刚才程正将自己行程描述得那么细,摆明车马让你查。这种态度可以说有恃无恐,也可以说坦坦荡荡。无论哪一种,既然说明白了,还能让你查出问题来”
“你觉得他是凶手吗”霍染因问。
“我没什么感觉。”纪询伸手往兜里一摸,摸出个一圆硬币,放在指尖弹动,“要不有事不决问硬币,银行他是,菊花他否”
“”霍染因好悬没把纪询丢下车。
他平板着脸,继续说:“从现有证据上看,他确实不是。当日21:48分后,他们结账离开老乡饭店,随后驱车回到小乡村,这里有四个小时车程,20日01:34分,他们离开高速,这条高速与去梧山不是同一条,城中没有作案时间。这天以后,高速公路收费站再没有这些车辆进城记录。当然,梧山19号以后进出所有车牌号里也没有这些车辆。”
这段话才说完,霍染因手机又响了。
这回是谭鸣九打来,这家伙一激动就容易放大嗓门。
纪询朝车窗外看看,发现车子也到了自己家附近,前头就是宁市第三医院,第三医院距离他家,也就两条街路程。
第三医院,早上才出现在咖啡店员口中。
唐景龙让同行人帮店员生病妈妈安排床位,第三医院床位。
他心头萌生不祥预感,决定自力更生,自己回家。
他解开安全带,一手按着驾驶座,另一只手屈指叩叩霍染因扶着方向盘长臂。
霍染因瞟了他一眼,抬起手。
纪询探身过去,够车门锁,结果空间估算错误,他背脊撞到了霍染因抬起胳膊,对方手肘落下来,手指搭在他脖颈处。
冰凉手指如同一滴自空中降落水滴,纪询打了个寒噤。
打完才发现,这跟手指没在他脖颈处停留太久,它微微抬起,在他额前抚过,撩开遮住他眼睛头发,再向前一伸,替他开了车门锁。
可算是贴心了一回。
就在这时,霍染因突然说:“亮晶晶ktv众人供述唐景龙每次出现在亮晶晶中,身旁总有一个人,这人是第三医院泌尿外科医生许信燃,好赌,赌得很大。他也是19日晚上,在交流会和唐景龙争吵人。但你们赶到时候晚了一步,没堵到他,现在他开车从医院跑了”
第三医院,前方200米。
许信燃开车跑路。
这八成就是和唐景龙同喝咖啡,解决了咖啡店员妈妈住院病房问题人
纪询没防备听了个全,迅速抓出重点。他心中不祥预感应验了,蓦地直起身,语速飞快把自己想法给说了:“这块距离我家就两步路功夫,你有事你去忙吧,我自己走路回家。”
迟了。
霍染因长臂一伸,将纪询推回座位,也不知道他速度怎么这么快,还为纪询拉安全带时候,另一只手已经拨上车门锁,同时一踩油门,油门狂轰,车子离弦急射
向前惯性将纪询死死压在座位上,眼看回家小目标在与自己一步之遥时,渐行渐远渐无踪,他从喉咙里憋出一声:“操。”
他骂太早了。
霍染因与谭鸣九还在通话,霍染因复述:“对方车型蓝色捷达,车牌号ns8873sn。嗯,我看见他了。”
不止霍染因看见了,纪询也看见了。
这个牌号蓝色捷达车子正从前方向他们驶来,两辆车分在两个方向相反车道。双方速度都很快,只是两个呼吸,两辆车已经隔着黄色道路线相遇。
就在这时,霍染因如同秋名山车神般来了个灵魂摆渡,一阵天旋地转后,纪询发现他乘坐车子变了车道也变了方向,直接横拦在蓝色捷达前进路上。
捷达车灯射出两束光,如同两道刺穿纪询车玻璃刀,透过刺眼刀光,纪询完全看见许信燃扭曲失措表情,甚至连他惊慌大喊,似乎都能听见:
“不”
千钧一发,慌不择路许信燃大打方向盘,车头急速调转,擦过霍染因车子,狠狠撞在了路旁栏杆上。他来时路也一阵警笛响,一辆辆警车刺穿黑暗,追赶上来,将蓝色捷达团团围住,把许信燃直接控制。
霍染因停好了车,悠悠然侧头看向纪询:“如何,现在不老牛驼犁了吧。”
纪询口中一阵发干,喉结上下滚动:“霍染因,我招你惹你了,你这么恨我。”
霍染因笑了一下:“我哪恨你了”
纪询:“要是他刚才没有踩刹车打方向盘,我副驾驶座已经被击穿了吧,这还不够恨,什么才算恨”
“我心里有数,不会让你出事。”
“半点看不出来。”
“我出事也不会让你出事。”霍染因再说,“你担心话,下回我拿我驾驶座去挡。”
霍染因说得似乎很诚恳。
可惜纪询没有一丝丝感动,他嘴角抽搐:“还有下次”
眼看旁边人一副马上要夺路而逃模样,霍染因明智地转移话题:“现在真没事了,我继续送你回去吧,这么点路,你打车不划算,走着又累。”
“回个毛线”
“”
“送我去浣熊酒吧。”纪询面无表情,“睡不着了,嗨起来。”
纪询没在说笑,霍染因调转车头,将纪询送到浣熊酒吧。
晚上十二点对于作息健康人来说已是入梦时间,但在酒吧,人来客往,气氛正燃,他通过员工通道走向放置架子鼓舞台,戴上耳返摸到鼓槌刹那,将心中所有郁气,狠狠敲下
“哗”
舞池中光焰迷离,人头攒动,人们酒酣耳热,笑着,闹着,洋溢热情,洋溢快乐,他们背后是敲鼓人,鼓点像雨,像雷,像一场由纪询奉献洗礼耳膜盛宴。
霍染因在酒吧中聆听一会,转对吧台:“能送花吗”
等纪询敲完了鼓,从舞台上下来时候,酒吧中央已经支起大桌子,上面叠着座香槟塔,粉红玫瑰色香槟自塔上徐徐倒下,注满晶莹剔透玻璃杯。
酒吧里客人围拢在大桌子周围,等待着香槟塔主人纪询,拿起最顶端酒杯,开启香槟宴会。
杰尼在旁对他咋舌:“大明星,刚才有人给你送了个香槟塔,十来天不见,你越发魅力无边,人家悄无声息地给你献上这份礼,都没敢留下来要你电话号码。”
“除了香槟塔还有什么”
“还有一束花。”杰尼变戏法般自背后掏出束鲜花来,“里头有他留下卡片,我可没偷看是给你留了联络方式吗”
纪询接过花,取出卡片,上边是霍染因手写三行短句,字体如人,银钩铁画,锋芒影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