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询躺在床上, 霍染因睡在旁边。
那个激烈的,癫狂的亲密交流,已经过去几分钟了。
室内恢复了安静, 卧室的大灯关了, 留一盏床头灯, 橘黄色的光打在霍染因汗津津的脸上,像只手, 轻柔地抚摸着霍染因俊秀的眉目与脸上的疲倦,弄得纪询也想要去摸摸这张最近天天能够看见的脸。
他这样想着, 真的伸手了, 手搭在霍染因的脸上, 感觉对方皮肤上正在退却的温度。
霍染因睁开了眼,目光漫不经心朝这里扫来。他的眼底没有了刚才的涣散,倒塞满了倦怠, 但很快又变得寻常一样藏刀蕴剑:“干什么”
“带你一起去洗澡。”纪询其实没想干什么,但他找了件事情说,身上黏糊糊的确实不舒服。
“不用。”霍染因直接否决,“我累了, 想休息一会。”
“那我先去洗。”
“衣柜右侧有一套全新的没穿过的睡衣,墨绿色的。”霍染因心不在焉说。
纪询起身,他打开衣柜, 找到了霍染因所说的那套衣服, 他拿着那套衣服,霍染因家里有两个卫生间, 他在房间里的浴室和外头的浴室衡量片刻,觉得里头的浴室恐怕会吵到霍染因,于是选择离开卧室, 前往客厅。
水声哗啦啦的,较低的温度浇在纪询身上,将他隐隐约约带着火的身体浇得冷静。
他站在蓬头底下,若有所思地摸着肩膀上被霍染因咬出来的伤口。
男人和女人一起之后,关系总会发生微妙的,亲密的变化。
男人和男人一起之后呢
其实太快了。他在今天出门之前,包括晚上吃饭的时候,和霍染因说的“两人没有到那个份上”,百分百,绝绝对对,是发自内心。
只是后来,那一瞬间的霍染因太美,又太了解他了,让人想要将其彻底弄脏。
再后来更加快乐,当然,也挺痛。
纪询关了水。
他拿着霍染因的浴巾,随意擦擦身体,又换上霍染因给他穿的新睡衣,这让他想起了两人的初次见面,他带霍染因回家,霍染因在他的房子里洗澡换衣服,穿的是他的衣服。
也就不到一个月的功夫,两人行为颠倒着将同样的事情重复了遍,该做的事情倒是彻底做完了。
他饶有兴趣地想,出了浴室,还拿一条湿了的热毛巾,打算去卧室给霍染因擦擦。
但卧室里空荡荡的,刚刚还躺在这里的霍染因不见了,只有一床凌乱的床单被子。
人呢
纪询又倒回头,在不熟悉的屋子里绕了一圈,没一会,就看见呆在客厅的落地窗外,慵懒坐在露台上的霍染因。
霍染因穿件松松垮垮的浴袍,蜷缩在露台上的小沙发中,他的手搭在沙发的扶手上,指尖斜斜夹着个高脚玻璃杯,玻璃杯里是半杯晃着要溢出杯口的红酒,星星在蓝丝绒一样的天空上好奇地注视着露台上的人,露台上的霍染因,却始终眉目宁静,平淡漠然。
他身体里的所有热情,好像在刚才全部消耗尽了。
霍染因听到他的脚步声没有回头,只是很冷淡的开口:“你晚上睡眠浅就挑张床自己睡,客房或是主卧,你随意。”
纪询略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他想起初见时自己那番矫情做作的台词,深觉这现世报来的有点早。他试图转移话题:
“要吃点宵夜吗我有点饿了。”纪询补充,“我做,你吃。”
“不需要。”霍染因宁静得像一尊雕像。
“你刚才洗了个澡”纪询又挑起一个话头。
“唔。”
“那累吗要不要我帮你揉揉。”
“纪询,不用这么多废话,这不像你。”霍染因总算说了个长句子,“是不是上了床就给你不一样的感觉了我还以为只有女人会有这样细腻的情感倾向。”
“那什么像我”纪询挑挑眉。
霍染因摇了摇手中的薄酒,把它放在一边,疲倦的揉了揉眉心,说:“人的情感就像一块偏振光片,让他们不自主的戴上倾向去评判别人,从而错失真相。纪询,你试图怜惜我这,呵我们之间只是单纯的发泄,若是你因此把我当成什么弱者替我去找借口,就很可笑了。想再做一次就再来,不想的话,睡觉。”
“哦你认为我会错失什么真相呢你和我玩这种情感游戏或者按照你的说法,发泄游戏是在给我某些暗示,让我接近什么吗比如让我猜猜在这时候问你微信头像上的作业本是怎么回事”
坐在小沙发上的雕像忽然活了。
霍染因转回视线,视线里的倦怠消失了,那种灼灼热情与专注,重新回到他的身上。
我又说中了。
纪询无聊想,这对他而言又不难,只是两人刚刚才结束,总抓心挠肺地想说点温存的话。
霍染因微微笑了。
手中的酒,露台之外的城市,再也不能吸引他的目光,他的全部精神,所有目光,又集中到纪询身上,他眼底的锋芒,也柔软缱绻地绕在纪询身周:
“想知道吗想知道的话,我就告诉你”
纪询不得不承认,尽管霍染因有另外一面,对方最适合的,还是这一面。
他最喜欢的,可能也是这一面。
拥抱最锋利的剑,有最深的痛,和最贯穿心肺的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