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染因不想理会纪询。
但认真开了半分钟,他还是忍不住瞟了眼副驾驶座。
瞟完立刻后悔。
明明正闭着眼睛的纪询,就像是用皮肤捕捉到了他的视线,他在眼睛转过来的时候,准确勾起嘴角,又开始说废话:“知道要和你们一起来搜山,出门的时候真该开个房车出来,有事没事,还能吃个饭睡睡觉,对吧”
“”
霍染因他打出转向灯。
“干什么”纪询的耳朵灵敏着呢,“九霞县是直走,还不需要转弯。”
“找个县城,吃点热的,休息一小时再走。”霍染因言简意赅。
“能报销吗”纪询只关心这点。
“能。”霍染因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车厢内安静了一秒,下一秒钟,一声重重的冷哼响起来了,纪询还闭着眼,双手枕着脑袋,模仿着周局带着浓痰的老烟嗓:
“还吃饭,你以为你是在公费旅游吃饭开房兄弟单位能凑合下就不错了什么搜山,山那么大,哪里不能啃点馒头歇个觉,还当自己是个黄花大闺女,吃饭睡觉都要用帘子遮起来再拿锁头咔嚓锁住了现在的年轻人,太不能吃苦了,想我们当年”
“”
霍染因深深吸气。
从没有路怒症这个毛病的他,真的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多个毛病了
“好了。”纪询突然说,“前边紧急车道停一下。”
霍染因不知道纪询又想干什么,但他停下来了,这时候停停车,冷静冷静,没有坏处。
纪询松开安全带,下了车,绕一圈,绕道霍染因那头叩叩车窗。
霍染因不明所以,按下车窗看着纪询。
纪询行个绅士礼:“警察弟弟,今天一天辛苦你了,接下来的时间就放心交给我吧,等你休息醒来,保证到了目的地。”
两人是在当天晚上九点到达九霞县的,进入县里的时候,还被拦下车子,要了身份证件看,还让打开后备箱。
这是个天下间所有小县城差不多的小县城,地方小,经济落后,年轻人不是很多,县里头的公安局,一年到头基本就处理点邻居矛盾等鸡毛蒜皮的小事,如果出了个什么大案子,好了,不得了了,一年到头,都有人议论纷纷。
因为之前柳城的警察已经来询问了一回,莫耐的小姨轻车熟路的招待了纪询两人。
莫耐家里那些故事听上去有点丢人,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颇为奇异,她的小姨绘声绘色的以一种分享人生经验的语气,毫不厌烦的说了起来。
莫耐的父母早些年吸毒,用她小姨的话来讲,是她那个丢人的姐姐不学好先吸的,再带的她丈夫一起。
两人因为吸毒,家庭拮据,有一回毒资不够了,莫耐的父亲就拿刀去抢劫,失手杀害了户主,因此入了狱判了死刑。
丈夫死后,莫耐的母亲吓的戒了毒,做了几年小本生意,又嫌弃那太过劳累她小姨的评价是天生好吃懒做于是干起了皮肉生意。
“都快六十的老太婆了还在那边做这种事,活该出事。”她小姨连续强调了好几回这句话,又继续说起了莫耐母亲的死亡。
同样是个很戏剧的故事,嫖资本来是五十,嫖客只想给四十,争执间就把人杀了。
一开始听故事的只有纪询和霍染因,但莫耐的小姨是做晚餐摊子生意的,嗓门大,一开腔,跟戏台上练嗓子似的,半条街的人都听得见。
于是一忽儿,莫耐小姨的晚餐摊子就坐满了。
要不是来的大爷大妈明显吃饱了,光占座不点餐,纪询都要以为这是另类的招徕生意的手段了。
这批人虽然不点餐,却没有干听着,以明显了然故事内容的口吻议论纷纷:
“莫耐这孩子,小时候看着好好的挺机灵,没想到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老古话说得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我看莫耐有这结局,也是意料之中。”
“苦还是苦了莫耐他爸,本来一个好好的小年轻,就因为被莫耐妈妈勾着一起吸毒,店铺也不开了,房子也败了,最后,自己把自己给葬送了。”
“怎么是老婆先吸老公后吸一般不都是老公先吸,引着老婆也吸了”
“你这就是刻板印象了。确实结婚后,男人害女人的比女人害男人的多,但莫耐妈妈漂亮啊,一倒贴他爸,他爸立刻被弄个五迷三道,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所以说啊,色字头上一把刀,先杀男来再杀女,是个人,他都逃不过。”
当这句话说出来之际,满堂喝彩,听到的人都鼓起了掌。
说话的老头还挺谦虚,团团拱手:“大家客气,客气,多读了两本书而已,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这闹哄哄的评书似的现场,纪询和霍染因两人也没有逃过。
周围的大爷大妈拍拍他们的肩膀:“小伙子长得俊俏,有女朋友了吗没有啊那要担心,千万不要被坏女人给骗喽”
坏女人是没有的。
坏男人恐怕是有的
他们不由自主,对望一眼,接着瞬间明白对方在想什么,又集体转眼,看向别处。
故事讲完了,晚餐摊子也该收了。
莫耐的小姨推着晚餐摊子走了。
但桌椅是公共的,所以大爷大妈还坐在原地磕着瓜子吐着皮。突然说:
“你说这妹妹做什么这么恨姐姐那话里话外,恨不得把死人再挖出来鞭一遍尸。”
“嗐,还能有什么理由,肯定是姐姐长得漂亮,她不漂亮,小时候被姐姐抢了男人喽。”
“总之这故事我不信。”
“我也不信,做妹妹的,有偏见。”
“得,我们自己再去打听打听,走了走了。”
其他人都走了,就剩霍染因和纪询。
纪询慢悠悠吃完最后一口馄饨,对霍染因说:“你还说我会编故事高手在民间,这里的大爷大妈岂止会编故事,还比我更会分析更有侦探精神呢。”
霍染因:“莫耐越狱出来报杀母之仇的可能性很低。”
“岂止很低。”纪询,“我看是绝不可能。莫耐自己经过审判,熟知流程,就算他成功越狱了,我想他也不可能自信自己能够单靠一柄,千里走单骑来杀这个已经被警察局收监的嫖客不过这话恐怕这里的警察不太爱听。山上那边应该没什么进展,这里就是他们最后的希望地。光看我们进来时候那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模样,就知道他们是恨不得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掘出来。”
“换个调查方向吧。”霍染因说。
这里已经走不通了,自然应该换个全新的思路。
“当然,当然。”纪询说,他思忖片刻,提出了个问题,“莫耐当初犯的罪,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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