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去还有不少。”霍染因合上报告。
纪询看着霍染因。
他觉得霍染因在此刻合该吃惊、怀疑、愤怒、崩溃什么情绪都好, 总该有点儿情绪。可霍染因什么情绪也没有。
对方只是异常冷静地说出这一席话:
“文成虎的死因和凶手都弄清楚了,但按照我法律,凶手在已经死亡的情况下, 是不做立案处理的, 换而言, 我们待会得去警局, 把这整个过程复述一遍,接着案子就可以封存了。”
所以霍染因面对这个直接造成了他整个童年全部不幸的真相, 毫无触动吗
恐怕不是。
只是有些人在成长的过程中, 学会了主动表达;有些人在成长的过程中,被迫隐藏情绪。于是再湍急再汹涌的苦痛, 都成了冰层下缄默的水流, 悄无声息, 不见天日。
纪询上前拥抱霍染因。
如果言语的安慰在此时太过轻薄,至少人体的温度能将些许坚冰融化,能让沉没在暗不见底水流中的霍染因, 抬头喘上一口气。
霍染因的肩膀僵了下,继续说话,语速快了一些:“这个案子结束以后,就该处理港炸案, 我们也可以准备宁市了。”
“是啊, 案子是办不完的,不过在你手, 总可以手到案除。”
“一趟比预料中漫长很多的旅程。”
“与其说是旅程, 不如说是它市公干。虽然颇多曲折,但我们都没有浪费时间。”
霍染因说一句,纪询答一句。
他感觉到怀中僵硬的躯体慢慢软化了, 他也注到医院的人正在打量他们,他还注到服务台头,女护士偷偷看着他们,朝他做个手势,看样子是在询问:
要不要一杯热水
他冲护士微笑,感谢这份微但珍贵的善,并更加用地抱紧霍染因。
终于,霍染因不再提工,说案子。
埋首肩侧的人开口,声音微哑:
“今天是3月20日,春分,正好扫墓祭祖,你陪我去我父母的墓前走走吧。自他们死后,我从来没有去过。”
霍家在琴市有一块山上的地,由霍染因的爷爷,霍善渊早早置办下来,做了霍家自己的墓园。也不独霍家,这座山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全是如霍家般被琴市诸多有钱人家圈起来的私人墓园。
人一有钱,讲究就多了,你请一位道长点穴,我邀三个大师燃灯,总要衬衬比比,琢磨着不落人后才行。
霍家的私墓也不能免俗,同样请了专人来做专业规划,想必暗暗存着份开枝散叶,家族繁茂的心愿。
但人有人愿,天有天想,天不遂人愿,寻常而已。
来时是乘车,但车子到了山脚就停了,两人也不以为,今天天气正好,天高气爽,不冷不热,他们便沿着山路,慢慢往上走。
更远些的地方,遥遥传来喇叭唢呐的奏乐,不知是哪家正在出殡。
“知道了真相,再头想,一切都不么难猜。”霍染因同纪询说话,他想着“霍东望”这三个字,这是他的舅舅,该继承霍家船厂,但却在壮年得病过世的人。
“舅舅早年结婚,但很快离了,因此一直膝下无子。他突然的离世让蒸蒸日上的船厂猝然间陷入没有继承人的尴尬境地。家的年轻人,只剩下我妈妈我想他就是在这时候生出这个毒计的。”
霍染因说的是许成章,他以局外人的口吻,以一位警察的立场,罕见的打破过往依据证据得出结论的习惯,同纪询做了个简单的推理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