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知道做什么,只乖巧地坐着,面上露出一个有些委屈的表情,就让人疼惜。
“说罢。”严融道。
他冷漠惯了,面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冰冷,连声招呼都不打也就算了,坐下之后还只有这么两个字,在旁人看来,就是目中无人。
“你这是什么态度?以为我们开□□大会呢?”
严融的母亲谭湘有些不满,但还是先打温情牌,“你说说,你外出工作,都有几个月没回来看我们了?”
严融淡淡道:“上次小弟从公司离开,你们才叫我回来过。”
谭湘一噎。
她本来都有点忘记这事儿了,此时又听严融提起,登时翻旧账:“这事儿我还要说说你。你说你何必呢?小峰也就是说了两句不太好听的话而已,你就这么对小峰,一个是你的男朋友,一个可是你的亲弟弟!孰轻孰重你还分不清?那以后他要是嫁给你,进门了,岂不是没有我们小峰的活路了?”
严融面容冷淡:“他不去找颜颜,又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严峰伸手拉了拉谭湘:“妈,我没事。”
他脸色有些苍白,但仍旧费力露出一个笑容:“其实你不用这么为我操心。我哥哥回来一趟不容易,就别说这种不高兴的话题了,我们还是聊点儿别的吧。”
“怎么能让你平白受委屈呢?”谭湘拍了拍严峰的手,“别怕,你哥不是那么不明事理的人。既然你也喜欢那个叫温折颜的,妈一定给你做主。”
严融没说话。
他习惯在这种场合沉默。
他的目光在谭湘和严峰的脸上略过。
不带一丝情感。
严家在整个昌市是数一数二的豪门,但对婚姻并没有什么门槛限制,也不兴联姻那一套,当年严融的父亲严力群娶了谭湘,人人都称赞他们的爱情。
这么多年,他们确实是一个好妻子,一个好丈夫,但绝对不是一对好父母。
——可惜两人都意识不到这一点。
严峰比严融小四岁,当年严峰出生,母子都从鬼门关里过了一趟。
孩子早产,出来才三斤多,太小了,住了半个多月的保温箱,谭湘和严力群都心疼小儿子,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严峰身上,才四岁的严融得不到关注,渐渐开始学着自己生活。
他学会了许多。
也是小小的,但看着却很稳重。
谭湘和严力群只以为严融的性格就是如此,曾经还夸赞过。
但谁会生下来就稳重呢?
无外乎都是一点点累积的罢了。
后来,谭湘和严力群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那是你弟弟,小的时候天天吃药,多可怜呀,所以我们严融要好好照顾弟弟,保护弟弟,知道吗?”
就像是现在。
谭湘说:“严融啊,我知道你喜欢那个叫什么温折颜的,但是你弟弟也喜欢,我看你们也没在一起多长时间,不如你干脆介绍他们两个认识,让他们接触接触,万一他们两个人更合适呢?你也知道,你弟弟可怜,刚出生的时候只有三斤多重,多小啊,一直住在保温箱里,你就不一样了,你当初是足月生的,你小时候过得那么好,你弟弟却每天都要吃药,难道你不应该让着儿点吗……”
严融坐在沙发上,听着谭湘絮絮叨叨,听了无数遍的话,心想,为什么一定要他让步?
温折颜是他的爱人。
为什么也要让给严峰?
他小时候过得快乐吗?
不快乐,因为没有任何东西,是真正属于他的,甚至连他存在的意义,都变成了给严峰挡风遮雨。
因为只要严峰想要,谭湘总会把他叫回来,让他把拥有的一切交出来,交给严峰。
他现在唯一拥有的,是公司。
——因为严峰不适合管理公司。
谭湘说了半天,严融都没有任何反应。
她微微蹙眉,看向严力群:“力群,你说句话啊!”
严力群抬眼,对严融说:“不就一个男人么?回头我给你介绍别的,让给你弟弟得了。”
严融猛地握紧手,他站起身,冷冷看向父母和弟弟:“今晚我就不住下了,我先走了,你们有什么事给我发短信吧,今天你们说的话,我就当没听见。”
说完这话,他没看在场三人的表情,直直往大宅外面走。
“你站住——”谭湘猛地大喊。
然而严融充耳不闻。
他换好鞋,走出宅子,在院子里看到了管家和帮佣,管家上前一步:“大少爷要走了?”
管家眸中带着一丝担忧。
严融缓和了一些语气:“嗯。”
身后传来一阵争吵声。
谭湘尖利的声音从敞开的窗户处飞出来:“我早就说不能把公司给他,你偏不听,说他更适合这一行,你看看,现在好了吧,连我们的话都不听了,还不如把公司给小峰,现在小峰都被他逐出公司了,等我们两个死了,你猜他会怎么对小峰——”
“好了好了。”
“好什么好!都怪你都怪你!你以后就教小峰怎么管理公司吧,我看小峰其实也不笨,只是你从小没把他当继承人培养而已!”
严峰:“妈,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你不是都被赶出来了吗!”
严融面不改色,当没听见,径自朝外面走去。
司机已经走了,原本说的是明早来接,严融给他打了个电话,辛苦他跑一趟。
山路崎岖,严融一个人慢慢往下走。
他走累了,就找了个位置靠着,摸出手机,盯着通讯录看一会儿,目光在‘温折颜’三个字上看了又看。
温折颜啊。
那个笑起来很温暖,家庭状况和他完全不一样,从小生活在蜜罐里的人。
是他的救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