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微生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朝着究洛点了下头示意自己他安心,便转身自己朝着上面走去。
高台上,周围全部都是雕刻着阵法的雕像和挂着的符纸,他小心翼翼穿过这些,仔细着没有碰到那些东西。
穿过重重守护着的雕像符纸,宋微生终于看到了放置在最中央的冰棺,被八条玄铁锁链死死绑住,此时其中已经激荡晃动,但是还是被牢牢镇压在原地。
原本那玄铁锁链远远不足以抗衡那冰棺里的东西,只是这冰棺上放置了一只样式简单的红木盒子,那冰棺不论晃动地再厉害,上面放置的盒子依然岿然不动,仿佛再大的激荡,都不足以影响它分毫。
而那冰棺在这盒子的镇压之下,也的确丝毫都没有要翻到的迹象。
宋微生知道那是什么。
他原来在现代的时候浑浑噩噩,只偶尔才能清醒一下,和姐姐见面的时间也不多。
那时候,他感觉自己仿佛拥有两个人格一般,不犯病的时候,自己可以掌控自己的身体和行为,而大部分犯病的时候,就像是自己的灵魂被锁在了身体深处,能够凭借五感知道外面发生的一切,可是就是不能掌控自己的身体,也不能自主做出任何反应,一切的行为都像是行尸走肉,完全凭借着本能。
柊盛不知道天生痴傻的别的病人是什么样,但是他即使在犯病的时候,依然是意识的,能够知道外界发生了些什么。
他在很小的时候就没有了父母,是姐姐柊羽将他带大的,也是他唯一的亲人。
他们姐弟俩其实年纪差的不多,仅仅三岁而已,若是在正常的人家,或者只要柊盛神智正常,他实际上应该是保护自己姐姐的角色,可是就因为他天生痴傻,竟然让当时年纪也不大的柊羽独自一人撑起了他们两个人的任务,照顾了他那么多年。
在她们家刚出事的时候,柊盛就曾经听人说让柊羽将自己送到福利院去,他当时年纪还不大,还是可以进福利院的,而且柊羽还是个孩子,当时也不过是在上初中,怎么能够照顾一个痴傻的弟弟呢。
当时柊羽第一次曾经犹豫过,她确实还不知道怎么好好照顾弟弟,带着柊盛去看过一次,可惜当时他们待的那个偏僻的小县城,里面的护工已经不能说是不尽心,简直算是随心打骂了。
毕竟只是一些当地雇的老婆子,照顾这些特殊人群本来就困难,再没有一点保障,在里面的日子也实在算是难过了。
柊羽是不愿意让自己的弟弟受一点委屈的,于是毅然独自带着他生活。
幸好他们家虽然只是普通家庭,但是父母节俭能干,因此这些年虽然没攒下太多钱,但是刚开始还是能够来过渡一下的。
柊羽小时候学画画是因为表现出了极高的天赋,她自己也喜欢,少年宫里的老师都很喜欢她,后来家里情况好些了,父母也为她报名去学画画,只不过后来家里出了事,她就再也没机会去了。
在那之后,在绘画一门上,她就纯粹是自学了。
刚开始接触板绘的时候还不太适应,后来慢慢就好了,她在打了一段时间工之后,终于能够凭借着画画来养家。
这些柊盛一直以来都看在眼里,可能是他还保留着神智的缘故,他的痴傻看着其实不是很厉害,只是反应慢,大脑不能记忆,很多话听不懂,但是简单的生活不是特别需要别人照顾。
他会自己解决生理问题,也会缓慢地说一些短句子,表达自己的诉求,只能说,他好似永远像一个长不大的小孩。
其实他在十岁以前是几乎没有神智清醒的时候的,或者说,他的神智生长似乎比别人要缓慢,他的自我意识本来就是落后同龄人好多年的,直到十岁左右,他有时候才好似突然清醒过来,仿佛没有疯病一般神智清醒,真正像一个已经懂事了的十岁孩子。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好似被压制着,灵魂和身体分离,好像只是寄居在这身体上的一缕幽魂,只是安静地带着身体里,透过那一双眼睛看着外界发生的一切事情。
只是就算是他内里的灵魂,也的确是要比常人反应缓慢的,他好似用了很多年挣脱了那蒙昧的状态,拥有了清醒理智的自我意识,虽然这意识时常被困在身体深处,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他曾经不甘过反抗过,但那只是偶尔,而且是很小的时候。
他想要大声喊姐姐,想要告诉他自己想说的话,可是他说不出来。
只是偶尔,他这样的强烈诉求好似一池水一般满的溢出来了,他才可以暂时掌控自己的身体,能够跟姐姐说几句话。
他想说自己其实是清醒的,可是他说不出。
他能出来的时间不多,在生活上也一直是个被照顾的角色,因此他每次能说的,似乎就只剩下感激了。
他开始出现神志清醒的时候,柊羽好似一下子被点燃了希望。
本来他小时候确诊,家里人已经放弃对他的治疗了,只要他能够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长大就好了。
可是柊盛能够恢复神志的可能性还是点燃了柊羽的希望。
他知道,姐姐是太孤单了,她想要有一个人陪着自己,她好像在这世上艰难跋涉的一个旅人,前路漫漫,十分艰难,后面还带着一个放不下的拖累,她实在是精疲力尽了。
柊盛因为神志清醒的缘故,外面发生什么事,他全都知道,但是其他人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因此他们说话也从不避讳他,就连柊羽都不清楚。
她以为他听不懂,其实柊盛什么都明白。
后来有好心的邻居,经常来看望她,甚至是照顾柊盛的护工,有时候看到柊羽活的这么累,也会忍不住提醒她。
柊羽现在带着柊盛,完全就是一个拖累,那些人总是说,带着弟弟,她以后想嫁人都不太容易。
柊羽其实不乐意听她们说这种话,有时候只是泛泛之交,不想得罪人,笑笑也就过去了,只是虽然别人都以为柊盛听不懂他们说的话,就连柊羽自己也是这样觉得的,但是每次有人提到这个的时候,她还是会叫柊盛进屋去。
或许是她内心深处,还保留着自己弟弟留有一丝神志的希望吧。
柊盛真的在医院闭上眼睛的时候,其实心里是很安然的。
虽说没能来得及见姐姐最后一面,可是他知道,从此以后少了他这个拖累,姐姐的生活应该会轻松许多。
她本来应该早就生活轻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