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不动,薛臣问道:“怎么了?”
胡嘤嘤委屈的说道:“我腿软,走不动路。你,你说的是真的吗?”
她发现自己不仅腿软,浑身的力气都提不起来,好像中了毒一样。薛臣不觉得她是装的,刚才就连他也晃了晃,差点站不稳,狂跳的心提醒着他自己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正常人。
“我背你。”
薛臣俯身准备背她,胡嘤嘤觉得自己有点矫情,但是难得她家少主上道,胡嘤嘤利索的爬到他后背上。
“少主,如果你不是前朝太孙该多好。”胡嘤嘤畅想着未来,“我也不是手上沾满鲜血的杀手,我们去到我上辈子生过的地方,该多好。”
薛臣以为她是觉得自己杀过人,所以心里不安。
胡嘤嘤怕他误会,解释道:“我不是说这辈子。我说的是上辈子,上辈子我就是个杀手,杀了很多人,十恶不赦的杀手。”
“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不是温如玉了,你能明白吗?”
薛臣默了默,才问道:“所以,你才会那么努力地练武功?”
“所以我才那么能吃!”胡嘤嘤轻笑一声,纠正道,“上辈子做杀手的时候基本上没怎么吃饱过,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让我觉得只有吃东西才能缓解焦虑。不过现在我已经好多了,适应了这个世界之后,那些事情就真的像是做梦。”
“就当做了一个荒诞的梦,梦醒了,我是胡嘤嘤,你是我喜欢的薛臣。”
若是旁人,会觉得她在开玩笑,薛臣却觉得她说的是真的。心底不免升起一股心疼。
胡嘤嘤从他背上跳下来,她有胳膊有腿的,这样让他背着太难为情了。她牵起薛臣的手,两人并肩走在街上。
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毕竟大部分百姓都习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我从小是个孤儿,生活的环境很黑暗,很压抑,每天都会死人。我从来没不敢跟别人接触,就算是在生病的时候,我都要保持着清醒,不能让人靠近。”
这些曾经都是不能提起的黑暗过往,但是如今她已经能风轻云淡的说出来,显然是不再感觉孤单。
“你知道我第一次跟碰别人是什么感觉吗?”
薛臣握紧她的手,听她继续说下去,“那是我刚来到这个世界,在寒冷的街上坐了一天,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抱住了你的靴子。我知道自己得救了,那种安心的力量从你的靴子上传播到我心里,我就认定我一定能活下去。”
“再到后来知道你的身份,我就认定我们是一样的人。那时候,我还怕你真做了反贼反了天下,搅合了百姓的安宁怎么办?”
“我也做了很多傻事,你不仅没有怪罪我,还主动放我走。”她抬头看着薛臣的侧脸问道,“你那个时候是不是觉得我挺烦的?”
薛臣看着前面的路,怎么觉得这条路这么长,再也走不到头了呢?
他摇摇头,说的话却不是摇头的意思。
“是挺烦的,很聒噪,好几次,我想把你丢出去。”
胡嘤嘤瘪瘪嘴。
“那为什么又不丢了呢?”
薛臣眸子里染上几分笑意。
“自己捡的一只小猫,再丢出去多可怜。不如养着吧。”
胡嘤嘤笑了笑,继续说道:“你的话总是很少,天天闷在书房里,又不爱活动,这样的人肯定心思敏感,我怕你憋坏了,才一遍一遍偷袭你,让你也活动活动。”
“说来也奇妙,我放着言叙傾那样神仙般的人物不要,偏要往你这儿凑,说不准最后还得跟着你一块儿死……哎,我图个啥呢?”
虽然是调侃的语气,薛臣心里却很沉重,他不能选择身份出身,所以他这些年都不敢有成家的想法,不敢有感情,就是怕自己不得好死。
但是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会有人追上来,逼着他继续光复前朝。
“胡嘤嘤!”
薛臣突然喊她的名字,胡嘤嘤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他的目光很沉重,让她惊觉自己是不是说错话的同时,薛臣带着她纵身一跃,跳上房顶,几个纵步就回到他们住的地方。
“你跟我来书房。”
胡嘤嘤狐疑的跟着他到书房。他的每个书房布置都差不多,书架上挂着一副舆图,见他有看图的架势,胡嘤嘤赶紧多点上几盏灯。但是房间里就算再亮,与涂上的地名也只能看个大概。
“恭王占据京师,西山军营和在京城招募的士兵,加起来估计有二十万左右。黄河沿岸横陈了十万大军,如果真到了要打的地步,这些人马估计不够,从京畿最多还能再招募十万人马。”
“睿王退守江南,巡城营和骁骑营的精锐随行,沿路调动各地的卫兵,现在有十三万人马在黄河南岸。但是江南富庶,最南边还有水军,能参军入伍的人马估计有五十万,但是目前能上战场的只有不到二十万人马。”
“而且江南是文人的天堂,江南的部将没打过仗,这是他们的弱项。虽然有武定侯、西亭候、东川候和成山候四位侯爷,但他们久居京城,真要打仗,他们守城有余,不是良将。恭王是从战场上出来的,手段狠辣,他的人马骁勇善战,但是言诚书当初防着他,不让他插手政务,也不让他拉拢朝臣,所以现在京城的政务是一团乱麻,让他暂时无暇南下。”
“但是一旦等他腾开手,虽然隔着数道天险,但是他要拿下江南也不过是多几年的功夫。就算把整个朝廷搬到江南,但是睿王要想赢,也有点困难。”
胡嘤嘤看着舆图,西边的李贺率领三十万大军驻守甘州,是防备着突厥,突厥野心不小,这几年摩擦不断,家里人怎么打都行,但是边境必须有人值守。这也是言易骁敢逼宫的原因之一。
他自信李贺不敢离开边境。
“我这边不用说,你也看到了,他们各执一词,各自为政,是一群乌合之众。我的精锐人马都在秦岭西南的山区里面。二十万人马,在这场逐鹿天下的战争中不值一提。”
胡嘤嘤认真的看着舆图,思考着他跟自己说这些话的目的是什么。
“恭王和睿王的赢面各占一半,恭王强势,专横,暴虐。睿王冷静、沉稳、有气度,得民心。”她做出总结之后突然明白薛臣的意思,“少主想找睿王合作?”
这下轮到她惊讶了,怪不得言叙傾这么信任她,如果是这样的话,言叙傾为了得到他的支持,用自己来表示诚意?
这么想着,心里突然又觉得有点不太好受。
想起他那句“虽然我不是非你不可,但我希望你回来”,胡嘤嘤闭上眼睛,原来所有的深情,都是算计。
不过如此也好,她便可以没有负罪感的待在薛臣身边。
薛臣在茶楼里提醒她是有夫之妇,也是在试探她?
她突然觉得有点生气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