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中的京城很安静,打在油纸伞上的雨珠顺着伞沿落下去,言叙傾一步一步往皇宫走着,越走身边的人越少,越走他就感觉越孤独。
“皇上,雨下大了,咱们快些回宫吧。”
十里被雨水浇得睁不开眼睛,却还是一步一步紧紧跟着他。
“世人都说我是君子,可是我不想做君子了。”他苦笑一声,“我自诩君子,不过是没有遇到那个人罢了,当我遇上她,我要用尽浑身解数,用尽毕生精力去克制自己不要趁人之危。”
“皇上,要不咱们现在就回头,奴才去求皇后娘娘……”
言叙傾打断他:“不了,我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走到这里,我们不再回去了,我们回不了头了……”
胡嘤嘤听着外面的雨声发呆,等这场雨落,所有人和事都会回到正轨上。
谭晏晏回到相府的时候浑身湿透,谭泉想责备她几句,在问了她皇上的反应之后,责备的话也说不出口。
“父亲,我想出家,余生有青灯古佛相伴,也不会太孤单。”
谭相喉咙哽了哽。
“你先回去休息吧。”
谭晏晏福了福身,转身出去了。留下谭泉对着大雨一声一声的叹气,他所有的谋划都被这一场雨冲乱了。
罢了,都是命。
温家的判决很快就下来了,温忆寒囚禁终生,温家余下的人流放边疆去做苦力。他们出发的时候是个好天气,胡嘤嘤换上普通的粗布衣裳,跟温言一起走出京城。
回头看着高高的城门上的京城两个字,各有各的感慨吧。
转身看见谭晏晏后背背着一个包袱,胡嘤嘤推推温言,凑他耳边小声问道:“你打算怎么给人家交代?白让人家等了你这么多年。”
温言深吸一口气,往后退了两步,他已经是戴罪之身了,已经耽误了这么多年,不想在最后再让她受人非议。
谭晏晏冷哼一声,把包袱取下来递给胡嘤嘤。
胡嘤嘤挑眉麻溜的把包袱接过来。
“你跟我来!”
谭晏晏直接上手拽住温言的手腕,一点也不避讳。
“你打算一走了之?”
温言无奈道:“我给不了你未来,你父亲是相爷,你要是不想嫁给皇上,也可以再挑一个乘龙快婿……”
谭晏晏快气死了,一脑袋扎在他怀里抱住他。
“我就不找,我出家去,你要是有良心,就带我一起走,我不在乎名分,什么也不在乎了!我要是早点嫁给你,现在就能跟你一起被流放了,我后悔死了!”
城门口人来人往,他们两个的动静瞒不住任何人。已经这样了,温言干脆环住她,这么多年,他欠她最多。
“那边很苦,你等我几年,我光明正大回来娶你。”
“我不怕苦!”谭晏晏从她怀中钻出来,坚定地说道,“只要跟你在一起,我什么也不怕!”
温言捧着她的脸说道:“可是我想给你最好的,我想让你光明正大的做温夫人。突厥人这两年不太安分,我去从军,到时候可能顾不上你。你留在京城等我,我一定会回来娶你。”
谭晏晏感觉眼睛里太潮湿,她等这句话等了很多年。
温言给她擦泪,“你别哭,我一定会回来。”
“好,我就在京城等你。”
胡嘤嘤对京城没什么留恋的,等温言回来,他们就准备出发了。囚犯只能走着,不能坐马车,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只走了十里地。
后面有马蹄声追上来,他们往旁边让了让,没想到马蹄声在前面停住。
江寒应、魏廷瀚、池敏,都追上来了,跟他们同行的还有一个白袍小将,年龄不大,看起来有点眼生。
江寒应从马上跳下来,抱着双臂吊儿郎当的看着她。
“风水轮流转,放着高高在上的皇后不做,偏要去做反贼,普天之下,我就只见过你这一个傻子。”
从他嘴里就别想听出来什么好话,胡嘤嘤切了一声,侧脸看见魏廷瀚提着一坛子酒,池敏跟白袍小将正拿着碗给他们倒酒。
“这个小将军看起来有点眼熟,在哪里见过?”
被她点名的白袍小将兴奋道:“您不记得我了,当初咱们屯兵在黄河南边的时候,我还给您守过营帐,后来立了功,被提拔了一个千夫长。”
胡嘤嘤有点印象。
魏廷瀚朝池敏努努嘴,解释道:“他是西亭侯的次子卫舒,建乐公主的小叔子,很快就是池敏的妹夫了。”
胡嘤嘤惊讶的半张着嘴巴问道:“先帝不是赐婚……”
卫舒脸上红了,解释道:“家父去求了皇上,得了恩典。”
胡嘤嘤哦了一声,心中再次叹了口气,言叙傾也够可怜的,先是死了三个未婚妻,后来……算了,这事儿她现在没资格管。
“不说这些了,我们几个难得凑一个空闲,先喝几杯再说。”江寒应接过来一碗酒,先喝了一口,“我们也没什么说的,祝你一路顺风吧。”
胡嘤嘤端碗跟他们碰了一下。
卫舒给温言端了一碗,又是几碗酒下肚,胡嘤嘤看着并排站着的五个男人,突然想起来什么,打趣道:“我没记错的话,你们五个上过同一个排行榜,是什么来着……京城女子最想嫁的十位公子排行榜。”
几个人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温言一拍额头,好像还真是!
“排在头一位的可是咱们的……”
卫舒看看胡嘤嘤,不敢说,只用手指指了指上面,他们几个到现在还都单着呢,也就卫舒这小子捡了个便宜。几个人同时看向卫舒。
胡嘤嘤哈哈大笑起来,朝几人抱拳。
“就送到这里吧,咱们后会无期了!”
越走距离京城越远。
走到青州的时候,胡嘤嘤偷偷从队伍里遛出来,后面的路她不打算继续跟着了。她第一次醒来就是在青州,她想回杏水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