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去顺天府报案,我们别乱动。”
顾文澜声调冷清,往常软糯的语调中,如今字正腔圆,字里行间透着一股不属于这个年纪的从容淡定。
“是。”紫萱绿绮很快就冷静了下来,紫萱赶忙去顺天府通知,而绿绮与马夫则是候在一边,等待差遣。
顾文澜若有所思,望着护城河,秀眉微蹙。
护城河是平城内的一条天然河流,充当拱卫皇城、防御屏障的作用。护城河从城外流经城内,宽度甚宽,途经多地,从西北流入,再从东南流出到御河,光是这样一来,这具无名尸体的身份就比较难确定了。
而且,光是内外护城河的重重排查,以及皇宫安定门、德胜门的角楼渊源,毫无疑问,这件案子前所未有的棘手。
正在顾文澜思绪万千之际,紫萱脚步飞快地通知了顺天府尹以及衙差过来封锁现场。
“微臣见过瑞敏县主。”顺天府尹胡桂是顾盛淮一手提拔的,在顺天府尹一职待了很久,也算是一个尽心尽力为百姓申冤的父母官。
“臣女给胡大人请安。”胡桂是朝廷命官,顾文澜于情于理都该给他行平礼。
胡桂年过中旬,面相极其年轻,一脸和煦的笑容,让人看了,就会忍不住地信赖他。
胡桂招呼衙差将浮尸捞起来,对顾文澜客气寒暄道:“此番瑞敏县主发现了此等冤情,胡某惭愧,作为顺天府尹竟没有发现此等惨案发生。”
无论如何,此事一旦被人宣扬出去,胡桂是免不了吃一顿排落的。
顺天府尹作为京城脚下的父母官,非常难当,不提京城每天发生的大小事,就单单天子权贵这些大人物,出了大事,他们没事,顺天府尹都要吃亏,被上司责罚。
胡桂为什么一直当顺天府尹?一是他处事圆滑,知情识趣,建安帝对他颇为满意,二是暂时没有哪个人比胡桂更有资格、更有能力承担顺天府尹的事务。
在种种原因下,胡桂一当顺天府尹就是十几年了,对比起前几任倒霉催的顺天府尹,他的运气确实不错,在京城有口皆碑,天子信任,前无古人了。
胡桂看得开,也想得开,外加上顾文澜顾家小姐的身份,令他不由自主地多了几分亲近之意,倒也说的光明磊落、坦然自若。
顾文澜何尝听不出顺天府尹的言下之意?于是轻笑一声,安慰道:“胡大人为人父母官多年,能力如何有目共睹。再者,胡大人一听到消息,第一时间就赶来现场,单单论行动力,胡大人何罪之有啊?胡大人日理万机,京城那么大,不说是井井有条,起码有案可查,有冤必诉,这份功劳,胡大人不该好好表彰吗?臣女偶然发现有不明浮尸,立马通知了胡大人,证明胡大人能力出众,备受爱戴。偶尔的疏忽,并不能说明胡大人您有错。”
一席话下来,胡桂原本凝重的脸色,倒也稍霁了点。他对好心安慰自己的顾文澜说道:“瑞敏县主一番金玉良言,微臣谨记于心。只是……”
“大人,尸体已经被打捞起来了。”一位衙差来到胡桂面前,打断了他的话。
“好。”胡桂对他点头,衙差下去,再望着顾文澜,歉意道:“臣还有公务在身,不打扰县主了。”
微微作揖,胡桂跑去护城河边查看案情了。
顾文澜莞尔,招呼上紫萱绿绮,转身回车了。
一上去马车,绿绮连忙说道:“小姐,那具尸体被毁了容,身上的衣服也不名贵,顺天府尹如何确认身份?”
刚刚绿绮远远看过那具尸体一眼,对他的情况也算是了如指掌。
顾文澜笑意微敛,平静道:“你们没有发现他的手指起的那层脓疱吗?指甲那么干净,浑身上下一件饰物皆没有,显然是被凶手恶意销毁证据了。而那层脓包,我怀疑死去的那个人……”
话没有继续说下去,顾文澜心情沉重。
前世,护城河边压根就没有发生这起惨案,现在她却发现了那个死去的人,她有些担忧,一些事情会随着她的重生,而改变轨道。
“哎,起了一层脓包,是不是感染了……”紫萱欲言又止,明显是与顾文澜想到一边去了。
“但是,我不能确定这是不是凶手的障眼法,那个人的指甲太干净了,我不认为是溺水身亡,总不可能他连反抗都没有,就选择了死亡吧?至于投河自尽,更不可能了,没道理自己想要寻死,还要给自己脸上划上几刀,顺便让自己全身上下没有一件首饰吧。”
顾文澜一字一句地冷静分析,话语中透露着郑重其事的味道。
假如死者要自杀,绝对不会浪费时间在毁容与销除身上物件这等小事上的。换句话说,一个心存死意的人,哪还顾得了那么多?
除非这个死去的人,既想要自杀,也不想别人发现他的真实身份。
只是,这种可能性不大,顾文澜还是偏向于死于谋杀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