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错了什么需要原谅。
沈暮只要气笑,但时间太久,她觉得自己做任何反应都无意义,只冷冷淡淡盯着眼前满脸写着刻薄的女人。
“你要改名你爸爸答应,在法国四年不回他也不逼你,他觉得对你有愧,事事依顺,但别忘了,你的名字还是在宋家的户口簿上。”
她字正腔圆的声调越发让沈暮心躁。
“您今天来找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谢时芳理所当然接道:“既然毕业回国了,你的婚事也该尽早安排。”
沈暮呼吸沉缓,听懂了。
所以她是商业联姻的工具吗?
离开的时候寸心如割孤立无援,现在用到她了,她就得不念旧恶,为这个家做出一切牺牲。
沈暮发不上来脾气,也笑不出。
只是对人厚颜无耻的程度有了新的理解。
谢时芳继续:“当然,听说你和江盛的江总走得很近,如果你们能成,那再好不过。”
没有问的必要,她肯定是听自宋晟祈阴阳怪气的说辞。
沈暮闭了闭眼,又暗吸口气。
“您是有病吗?”
记忆里乖顺易拿捏的小女孩,忽然逆反。
谢时芳惊愣了瞬,脸色都不由变了。
“你……”
沈暮漠然:“我可以帮您联系一下精神科的医生。”
谢时芳愕然中回神,气极反笑。
沉声清晰咬字:“宋氏是你爷爷奶奶一手创办的,你不是最喜欢沈老太太了,忍心她的公司付之东流吗?”
来往书咖的客人不知不觉多了起来。
偶尔有路过的无意撞响风铃,店内的清静倏地就破碎了。
沈暮沉浸的思绪慢慢敛回。
眼尾垂下来,眸心不知何时染了点丝红。
她不想在公共场合莫名失态,所以掩饰般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温热入喉,沈暮下意识眯皱了眼。
好苦。
她忘了放杯托上的自助方糖和炼乳。
沈暮唇齿间被酸苦味占领,忽然想到昨天给那人泡的黑咖啡,也是什么都没加。
为什么他喝完还能面不改色……
沈暮强迫自己不去想其他,全心投入书籍。
时间过得很快,将近8点,沈暮归还毯子后,就从书咖步行到影院。
在自动取票机取完票,离入场还有10分钟,沈暮便坐到了等候区的沙发。
电影院里的人都是结伴的。
尤其晚8点,大部分都是约会的情侣。
几乎只有沈暮是独自一人。
如果要问一个人看电影是什么体验。
没人比她更有发言权。
心情糟糕的时候,她就喜欢独自跑到电影院,选个煽情的片子,然后借着电影的剧情,在漆黑的影厅里哭。
就好像流眼泪有了充足的借口,她可以随意哭,不用克制,不用为自己的脆弱买单。
沈暮从包包里取出手机,告诉Hygge自己到了,Hygge没一会就回她说,他还在路上。
沈暮刚要再回复,喻涵的微信先一步进来。
喻涵:宝贝儿,刚刚宝怡跟我说今天有个奇怪的女人来找你,还给你气得脸色很差,谁啊,别是谢时芳那臭老娘儿们吧!
沈暮愣了一愣。
抿抿唇:没事,她已经走了。
喻涵口吐芬芳:TMD我一走就上赶着来欺负你,有病治病啊,找你干嘛,你又不是兽医!我真是求求她速速升天吧!
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她在冒火。
沈暮感动又想笑:好啦,谁说要做个乖巧温柔小女子的?
喻涵:我气吐了!
她完全忍不住:你乖乖在家里,等我培训完回去,我骂死她我!
思忖须臾。
沈暮老实交代:我在电影院。
对面无声片刻后,连发来三排问号。
喻涵:一个人?
沈暮回答说是。
喻涵:你一姑娘家大晚上在外面乱跑?
喻涵:我走之前怎么跟你说的?
喻涵:为什么不找宝怡一块?
看了她的夺命三连问,沈暮心底蓦地涌上一阵难以排解的孤独。
大概是因为。
哪怕独处是她的常态。
但此刻她太想有人能让她靠一靠了。
但喻涵远在临城,沈暮也不想她牵挂着。
便无所谓道:放心啦,我看完就回家。
沈暮又说要检票入场了。
喻涵再三强调说自己今晚都在,随时保持联络后,才放她走。
沈暮选的这部是爱情片,不过是近两日新上映的,而且她购买的是IMAX厅,故而上座率挺高。
沈暮找到座位,安安静静坐下来。
影厅的灯光还是亮的,巨大的银幕上正在播映广告。
沈暮在7排18座。
中间的最佳座位基本座无虚席。
她左边坐的是个女生,似乎和朋友一起。
右边的19座一开始是空位,后来不知什么时候也坐了人。
好像是位男士。
沈暮没有回头看,只听到他似有若无的两声低咳,隐约像是故意的。
她忽然开始后悔。
旁边都是满座,周遭不是朋友间的嬉笑,就是小情侣在调.情。
刹那间就显得她有点多余。
沈暮不太自在,购票的时候都还是空的,她没想到上座率会这么高。
电影估摸还有几分钟就要放映。
沈暮只能在心里暗叹口气,低头摸出手机,跟Hygge说她这边要开始了,准备关手机。
消息发送后,沈暮将手机放回包里。
银幕还在放某旅拍的映前广告,看时间应该是最后一支。
“冰淇淋不想吃了。”
“不好吃吗?”
“太腻了啦。”
“给我吧宝宝,你拿爆米花。”
身后传来女生的娇嗔和男生的宠溺。
强行塞狗粮吗?
沈暮只能装作没听见,凝着屏幕目不斜视。
“美女,这位置有人没?”
右边那位已坐许久的男士试探着凑近搭讪。
沈暮一愣,目光微微斜瞄,确定这位小平头嘻哈风的男生真的是在同自己说,才淡淡敷衍回应说不知道。
男生对这种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一般都是选择进攻:“你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吗?”
天呐,电影她突然间不想看了。
沈暮随便支吾了声,便不再搭理,用包包压到露在短裙外的大腿上。
希望这位同志有自知之明,懂她的抗拒。
否则她会考虑要不要直接离场。
影厅嘈杂,男生看似怕她听不清,身子倾过去些:“介不介意我坐这,方便吧?”
沈暮潜意识躲避了下,轻皱起眉。
如果他一直坐旁边,那这场电影她肯定没法安心看了。
沈暮有些犯恼,刚想起身走掉算了。
就在这时,一道淡淡的声音响起在右侧。
“不方便。”
那声音在光线黯淡的影厅里,不轻不重。
如穿透重云般沉缓。
只闻其声沈暮心就不经意一颤。
抬头望过去,乍见那人,她震惊到呼吸骤然凌乱。
江辰遇不知何时步履无声地来到。
西装外套搭在左臂胳膊上,他似乎走得有些急,头发微乱。
座位过道原就狭窄,他俊挺高大的身形站给那儿,就像宫阙之上的君王下到民间。
附近女生的目光皆被惊艳得吸引过去。
那是一种极不真实的画面。
会让人怀疑是不是幻觉。
沈暮生生愣住,所有的神思都在那一瞬间退散了个干净。
右边的男生或许是被他的与生俱来的气势迫到,不禁打了个寒战,一时忘了自己该要让座。
江辰遇没说话,而是近了沈暮一步。
他把西装外套盖到她腿上,而后清俊的眸子睨了眼占座的男生。
那一眼是寡淡的,没有任何情绪,但遮不住透心的冷。
他的声音沉了下去。
“她不是一个人。”
“让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