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江瑶并不怨他。在竞技场,她必须扮演罗曼蒂克的角色,因为值得那么做。
那时也确实,有些时候她不太清楚自己对马尚的感情究竟如何,直到现在也不太清楚,确实如此。
“我也很抱歉。”她说。说不清为什么,也许因为她认为自己确实曾想过要杀死他。
“你没什么可抱歉的。你只是为了让我们都活下来。可我不想让大家就这么下去。我是说,一有摄像机就跌倒在雪堆里。所以我想,要是我现在处于不同状态,比如说受伤了,那我们就可以只做朋友。”他说。
也许江瑶和她的朋友最终都会死去,谁知道柯林斯还会用什么手段?她想,但拒绝马尚也不会使他更安全。“好吧。”她说。
马尚这么说让人感觉舒服些,至少减少了欺骗的成分。如果他早点对她这么说就更好了,比如昨天在野狼望的林子时。
可是在江瑶得知柯林斯全境封锁的计划之前,在她以为他们还有可能做朋友的时候。但,不管怎样,她还是很高兴他把这些都放在桌面上了。
“所以,到底出了什么事?”他问。
她不能这些事告诉他,用手拔着那丛野草。
“咱们就从最基本的谈起吧。”见她不想回答,他说,“第一次是你冒着生命危险救了我,我们认识这么久,而我连你最喜欢的颜色是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江瑶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红色,你呢?”
“很巧,橘红色。”他说。
“橘红色,就像管理员的头发?”她说。
“更柔和一点,”他说,“类似……落日的颜色。”
落日。江瑶眼前马上出现了落日的景象,即将落山的太阳被柔和的橘色光晕环绕着,天边映出一道道彩霞。太美了。
她又想起了他做的那装点着卷丹花饰的面包。可是,她想,是否该把柯林斯到访的事告诉他呢?但她想黑米斯一定不希望她这么做。最好还是说些不打紧的话吧。
“你知道,大家昨晚都一直在谈论你对食物的装点技巧是根据你画的画得来的灵感,可我从没见过你的画。”
“嗨,我的画都在道具栏里,现在装满了一车厢呢,”他把手伸给她,“走吧,去看看。”
他们的手指交叉在一起,江瑶想,这不是为了表演,而是因为友谊,这感觉真好。
他们手拉手回到火车旁。走到门边,她突然想起来了,“我得先去给夏君道歉。”
“别担心,你们关系那么好,坦白地承认自己的错误。”马尚告诉她。
他们回到餐车上时,大家都还在吃饭。
她给夏君道了歉,在她看来已经够低声下气的啦,可在夏君眼里,她只不过在为自己的无礼进行补偿。
夏君优雅地接受了她的道歉,她说,很显然,你的压力过大,可必须有人关注时间表,说这些话她不过才用了五分钟。
是啊,江瑶想,自己也太容易发火了。
夏君说完之后,马尚带着她穿过几节车厢,去房间看他的画作。
她想象不出马尚会画些什么,兴许是装点着花朵的大号面包甜点。可看了他的画才知道是完全不同的题材:
他画的是绝地极限赛。
如果不曾与他共同经历过这一切,是不可能马上理解他的画作的。
水从洞顶的裂缝里滴落下来,干枯的池塘,一双手,是他自己的手,正在挖草根。
其他的画外人可以看懂,巨大的运输机、红色的空投箱、伊芙妮正在她的夹克内侧摆放刀子,一群山狮。其中还有一只金毛红眼的山狮,正在冲他们龇牙怒吼。
而江瑶,出现在许多画里。在树上、在小溪旁的石头上洗衬衣、昏迷后倒在血泊中。
还有一幅她说不清在哪儿,好像是她因为杀人蜂毒昏迷时在马尚眼中的形象:呈现在银色迷雾中的一双眼睛,她的眼睛。
“你觉得怎样?”他问。
“我不喜欢。”她说。因为她几乎可以闻到这些画的土味、血腥味和野狗呼出的难闻的气息。“这些事你怎么能记得这么清楚?”
“我每晚都能看到。”他说。
江瑶知道他的意思,是噩梦。死亡游戏太让人不安,她在绝地极限赛结束后的日子里也做噩梦,那些恐怖的画面在一段日子里如影随形。
如今虽然已渐渐淡去,但那些景象已经刻下深深的印记。
和她抢空投的男孩惨死在面前、马尚流血而死、闪光格里默浮肿的身躯在她的手中变得支离破碎,凯托的尸体被山狮拖走,这些是她最常梦到的情形。
“这么做有用吗?把它们画出来?”她问。
“我不知道,我觉得心里好受一些,或者我这样对自己说。可那些记忆并没有消失。”他继续说道:
“对我来说,我宁愿清醒的时候用画笔把它们画出来,也不愿意在睡觉时握着刀子。你真的不喜欢这些画?”
“是的,可这些画很特别,真的。”江瑶说。这些画确实与众不同,可她不想再看下去了。“想看看我的才艺吗?有你也不知道的呢!”
马尚笑了起来,“以后吧。”
火车慢慢启动了,她从窗户里看到大地在向他们的身后飞驰。
“快点,快到佩罗农场了,咱们去看看吧。”
他们来到最后一节车厢,这里有椅子和沙发,最棒的是车窗已经收回到车厢顶部,跟户外一样。
在这里可以呼吸到新鲜空气,视野也更加开阔。
大片的原野上成群饲养的奶牛在悠闲地吃草,这里与被高墙和茂密林立包围着的主城截然不同。
车速慢了下来,她以为他们到站了,可是随着列车的运行,这时一道足有十米高、顶端有成卷的带刺铁丝网的隔离网出现在他们面前。
相比之下,凯亚葛朗特的高墙简直就是小儿科。
随后,她看到了沿隔离网均匀排列的瞭望塔,上面有武装治安警,他们与鲜花满布的原野是多么的不协调,气氛异常肃杀。
“我觉得这里的气氛很不一样。”她不动声色的说。
马尚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不禁睁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