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点头,又笑了笑,看向从始至终表情都没有变化的弟弟:“昨晚赶工了,现在有点晕。”
这房子是个老宅,本身不大,加上地理位置远,所以长租很便宜。
关作恒的房间是最小的,因为他很难得回来一次,下午,周进繁也没跟他说话,默默地写自己的作业。
过会儿见他出去了好长一段时间,他也没问,埋头写自己的作业,不会写的就问刘策,因为付时唯有时差,在睡觉。
到晚上看见桌上有藕圆子,周进繁才忽地想起什么来,扭头看着他:“不是说菜市场都关门了吗,藕也买不到了。”
他答:“开了。”
“哦。”
周进繁吃着吃着发现,这藕圆和记忆里的味道不一样,没那么好吃,但还是香。
吃过晚饭,他在田梗上追着狗逛了一圈,天黑了就回来了,关敏心还在房间里埋着头做衣服,昏黄的灯落在她和缝纫机上。奶奶和小叔都睡了,狗也在屋檐底下趴下了。
周进繁说想洗澡,卫生间有个一体化的浴室,关作恒进来给他调热水,打开镜柜给他拿洗发水、护发素和香皂:“还要别的吗”
“睡衣。”
关作恒给他拿进来,是他平时穿的衣服,洗干净了。他要浴巾,关作恒拿了毛巾给他。
“这是你洗脸的”
“嗯,你用吧。”
“我还要身体乳。”连周进繁也觉得自己要求多的要命,出门的时候完全没想到这些,居然就带了一条内裤、牙刷、还有几张试卷。
“我问问。”他去问了关敏心,过了会儿拿了一罐青蛙王子的宝宝霜回来给他。关作恒站在外面,陷入阴影里,说:“你将就着用这个,成吗”
“都可以,我不挑。”
周进繁有洗澡唱歌、或听歌的习惯,但在乡下可不敢这样,怕吵到睡觉的老人和小叔了。他速战速决,一罐宝宝霜几乎被他用完,周进繁有点不好意思,默默地把盖子合上。想着明天去超市买新的给关敏心,或者下次来,给她买一套兰蔻。
他穿着凉拖跑进开着门的房间,关作恒正在地上铺地铺,周进繁挺不客气地蹬掉鞋爬上颜色红的犹如喜被的床:“表哥,你真要睡地上啊。”
“嗯。”
“其实你跟我一起睡个被窝,我也不介意的。”周进繁头发湿着,靠着墙坐,没钻进被子,两条腿伸长,半截小腿搭在床边,就在他眼前晃。
他想看看关作恒什么表情,就发现他还是没表情,人坐在地上,背靠着衣柜的木门,翻一本书。头也不抬,说不用。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很纯的宝宝霜味道用了半罐在身上的结果。
周进繁咬紧了后槽牙:“你怎么两三年不理我,又突然回我消息了。”
一直在等新闻的关作恒说:“换号了。”
意思是换号后,第一次收到他消息。
周进繁又说:“那你手机给我看看,行吗。”
“看什么”白炽灯的顶光落在他黑色的发顶,由上至下的角度里,那睫毛长得几乎把漆黑的瞳孔完全遮住了。
“我就看看。”
关作恒把手机给他了,周进繁问密码,他答了,周进繁划了两下:“怎么就几个a,你软件呢。”
“什么软件”
周进繁说微博,他说卸了。
“你之前偷偷看过我微博是吧,什么时候卸的。”周进繁进应用市场,帮他下载回来,丢给他让他登录。
他说忘密码了,然后顿了下:“是看过。”
“你怎么知道我id的”
“搜蒲公英。”他穿着黑背心,一只腿曲起,衣服底下是结实的肌肉线条,周进繁看得清清楚楚。
他哦了一声:“那为什么偷偷看啊”他稍微坐起来一些,抱着膝盖,话有点咄咄逼人,但语气很软,声音也很轻,怕吵到家里其他人。
但关作恒的语气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不一样:“想看你有没有好好学习。”
这理由周进繁不得不服:“那你看出来了吗”
“没。所以卸载了。”
周进繁能跟路边卖普洱,地摊卖石头的叔叔阿姨一聊聊上数小时,仿佛忘年交,跟他最多二十分钟,就会被气到没话说。
关了灯,周进繁钻进他的被窝,红色被褥上有关作恒的味道。形容不上来,但是他很喜欢。手指默默地发了一条仅自己可见的朋友圈:“以后一定牢记,要远离闷骚狮子男人生就栽这么一次,教训够了。”
他不再说话,跟人聊天聊到很晚,手机亮度调得低,还开了静音,就是怕扰到他。没想到关作恒一直没睡,这男人凌晨十二点了还起来管他:“手机关了。”
“我在聊天。”手机光线弱,照在他的脸上,周进繁就侧躺在枕头上盯着他。
“跟男的”
还真是跟男的。
周进繁也加了很多女生,但不咋聊天。
他只能诚实的点头:“群聊,都是男的。”
尽管只能看见他的轮廓,看不见他的神色,但周进繁仍然敏锐地察觉到空气变得粘滞起来,关作恒肯定在生气。
周进繁马上就乐了:“哎,哥哥你是不是介意这个”
关作恒也没说话,忽然坐起身,周进繁看他站起来了,影子拉得很长。问他做什么去,他说抽烟。
周进繁撩开窗帘一角,果然看见他站在院子里抽烟,橘红的光点忽明忽暗的,烟味透过纱窗飘进来。
他完全没了睡意,关作恒进来,他又打开手机,屏幕的光照在脸上。周进繁躺着,用极微弱的声音问他:“表哥,我能不能问一下,你上大学交女朋友了吗。”
他摇头。
“你得说话,你摇头点头我看不见呐。”
“没。”
“那男朋友呢。”
“没。”
“为什么啊,北京漂亮女生那么多的啊。”
关作恒重新躺下了,声音很低,说忙。
周进繁真的撩不动他了,有点累地闭了眼,下巴夹着被角,嘟哝:“哥哥,你现在看我,还觉得我是小孩儿吗”
他声音很沉,大概是嗯了一声。
“可是我努力在长大了,我长高了,过了变声期了,连鼻子都变高了。”虽然声音没怎么变an,周进繁说:“你知不知道好多人喜欢我。”
“知道,”他双手托着后脑,放空似的望着天花板,回,“你还早恋了。”
周进繁回忆了下,想起去年十月打电话那句话了,觉得不可思议,扑哧笑出声来。
真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个这么小的事怎么可以记这么久,天啊,真的自己郁闷了半年现在才说出口
“因为你打电话来又不说话,我骗你的啊。”
关作恒沉默,问为什么。
“我觉得你会不开心,我想看你不开心,所以那么说了。”周进繁打开锁屏,稍微歪了头,用手机照他,“所以你是不是不开心”
他蹙着眉,被光照得扭过头去,露出黑黑的后脑勺,丢出两个字:“睡觉”
“你看吧你就是不开心,我的天啊怎么这么小心眼,这点事记到现在,我跟你说现在有几个人追我,我数都数不清”
“周进繁,你再不睡觉,我把你丢出去。”
“那你丢吧。”他死猪不怕开水烫,踢开被子,咸鱼一样躺着,“你有本事你就把我丢出去。”
下头没有动静,只有一个沉默的后脑勺果然只是说说而已。
周进繁觉得两百多的机票跑沙溪一趟值了。
他觉得有戏,戏还很大,狮子男一定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