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是关敏心的声音:“你快走吧你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好啊你报吧我倒要看看警察管不管家务事”
“出什么事了吗”周进繁问。
关作恒放下手里的英语书,很平静的模样:“你坐在这儿。”
周进繁停下笔,看见他出去了,他站在门后看,关敏心没有开门,只是隔着门跟人对话,胸口剧烈起伏,似乎极度的愤怒,但是并未破口大骂,反倒是门外的男人,细数起自己跟她结婚以来付出了多少,还让她还礼金。
“你什么时候给过我礼金了给了几万块,最后买房的时候全都用了,我攒了那么多年的钱,都拿去买房了,房子也有我的一半”
关作恒的手落在她的肩膀上,让她去旁边站着。
本来在画画的小叔关振也站起来了。
奶奶站在厨房门口,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周进繁走到她旁边去,看见她在发抖,便握住她的手腕,掏出手机:“奶奶,要我报警吗我干妈就是警察。”
在不堪入耳的骂声里,关作恒拉开了门,鼻梁上的眼镜还没摘,寒霜似的目光透过镜片,锐利得像把刀子,声音冰寒入骨:“不想挨打就滚。”
男人本来梗着脖子,想说你让我滚我就滚啊,就看见里头站着个精神病,阴森地盯着自己,手里提了把砍骨头用的菜刀。
春城就这么大。
可若是没有缘分的话,或许一辈子也没有再遇见的机会了。
每次他也会停车,进商场里面。这是他消费不起的地方,但很显然,像他这样消费不起的人居多,所以商场里几乎看不见人影。通常只是走一圈,沿着扶梯上去,到四五楼,再坐扶梯下来,一无所获。
商场二楼,周进繁和三个同学坐在记甜品站,等密室逃脱凑齐人数开本。
密室逃脱的店在后面写字楼的顶楼,要凑七个人才开,但因为他们准备玩的新本属于中恐类,现在还没凑齐角色,周进繁在微信最近联系人里瞅,今天上午给备注为关哼哼的那位发过消息,收到回复谢谢,但肯定不可能叫他玩儿这个。
正准备给付时唯打电话时,目光突然扫到扶梯上,一个不可能出现在恒隆广场的人。
他穿得像个朴素的大学生,黑色英文字的t,一身路边摊,都是深色,有些松垮,但人很高挑。
是如果在路上碰见的陌生人,他也会回头去看的类型。
目光随着他下扶梯的身影而去,周进繁迅速站起身来:“我看见熟人了,我去叫下他。”
“你朋友在这儿啊,那敢情好,叫他来玩密室啊”
“是女生吗”
他并未回答,就从记跑了出去,顺着扶梯快步下行,在oewe店门口喊他:“哥哥,你怎么在这里啊。”
他小跑过去,在他面前刹车。
“周进繁”关作恒摘了半边耳机,低头看他,“你在这儿做什么,作业写了吗。”
“我知道写,还剩一点回家写,我在二楼麦当劳看见你啦,你来买东西吗”周进繁只看见他手里提着的核桃。
“不是,逛逛。”注意到他的目光,关作恒抬起手,透明塑料袋里的山核桃带着黑色的湿气。
“吃核桃吗。”
“好啊,那我吃一个吧。”他没有伸手去拿,是关作恒拿出来给他,他才接:“有没有核桃夹,我弄不开它。”
关作恒捏开给他,周进繁说谢谢,剥开壳,对他道:“我和几个同学要去后面写字楼玩密室逃脱,恐怖本,还差人,”他抬头看关作恒,嘴里咬着干核桃仁,说核桃好吃,问他哪里买的。
“不知道。”
“哦,那那个密室逃脱,你想不想去试试,挺好玩的,我带你玩。”
核桃壳没地方丢,周进繁顺手塞进工装裤口袋里。
“不,你好好玩。”看他吃完了,关作恒又拿了一个:“还吃吗。”
“够了够了,不吃了。谢谢哥哥,”周进繁收到密室群里的消息,说是拼到玩家了,就跟关作恒告别了,上扶梯,他还回头看,见他从自动旋转门出去,才收回目光。
三个同学正站在扶梯口齐齐盯着他:“我们还说是美女呢,聊了这么久,怎么是个男的。”
“他”周进繁想了想,说,“我远房亲戚,现在在给我补课。”
“是吗,哪个大学的”
“北大的。”
“嚯,繁繁家亲戚牛逼啊。”
“难怪叫你跟我们一起去上课你不去,原来在家里有北大老师补课呢。”
弯月高挂,月明星稀,
关作恒坐在冯家小区的天台吹风,双脚悬空,烟灰随风落下。
冯家在城中村,密密麻麻的建筑,顶楼天台安装了十几块太阳能板,斜着朝向夜空,地上全是电缆。
不远处,城中村的边缘界限上,有一栋更高一些的建筑,顶上修了一座信号塔,那是这边的公安分局。
站在阳台的冯川,隐约闻到了那股不知何处飘来的烟味。
自从关作恒来了以后,冯川发现自己的烟抽得更快了,平日一天三包的量,但近些日子却感觉三包明显缩了水,有朝着四包五包发展的趋势。有了心眼后,冯川很快就发现了罪魁祸首原来是家贼。
关作恒不知道上哪去了,冯川跟正在看电视的关霞说:“你那侄子,多半又偷老子的烟抽了,身上烟味重的要命。你还说他老实,老实个屁顿顿吃肉,他一个人吃的比我们一家三口还多一桌子的肉都被他吃光了吃完还要问还有吗”
关霞叫他消消气:“年轻人长身体,多吃点肉也没多少钱。而且抽烟多正常啊,他又没钱买烟,只能抽你的啊,又不敢叫大人知道,就偷偷拿了嘛。”
“你不赚钱你当然觉得没多少钱。”冯川也就是看着他不在家,才这么大声骂,“他不问自取就是小偷他遗传基因里就有天生的犯罪基因,后天又没教好,可见家教的重要性,像他这样不老实,考上北大也没救。”
关霞没觉得侄子不老实,就是觉得性子有点阴郁,对自己也礼貌,家里没人帮自己洗碗做饭,但侄子会帮自己。冯川那句“你不赚钱”刺得她难受,仍然忍不住道:“那孩子我看是老实的,又孝顺,而且老冯,复读合同上都写的你的银行卡号。只告诉他我们帮他保管,竟然就真的填了你的号码。”
冯川冷哼一声:“那也不是他偷抽我烟的理由。”
他心里头总是不踏实,是觉得关作恒不像是那么好哄骗的人,而且平日总看那崽子冷眉冷眼的态度不爽。
想到合同,以及即将进账的二十万,冯川决定不跟他计较偷烟的事。
半月前,关作恒告知他萃英中学竟开价二十万让他去复读,冯川比他这个当事人还急,忙前忙后,还强要校方签了合同,白纸黑字写清楚条款。
萃英是香港富商开过来的私立中学,财大气粗,底气雄厚,对待关作恒这种复读生的条款自然宽裕。
不仅马上有个二十万的奖金,还有开学后每月八百的生活费补助,学费和住校费全免的奖学金,甚至于黑纸白字约定了明年高考,如果关作恒要考得好,还享受他们学校的奖学金政策,清北通知书奖金九万,全省前十是十五万,第一名则更多。
冯川当了这么多年老师,没见过这么阔绰的。
由此可见,读书赚钱这句话并不是梦话。
关作恒是做了思考才下了这个决定的。
从天台下楼,他用钥匙开门,一家三口都在,正在吃核桃,齐刷刷转头看他。
关霞最先笑起来:“你回来啦,晚点要停水,你快去洗个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