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老太太为丈夫的决定忧愁,特别她离世前夕,想想长孙女儿秀姐还没定下亲事,就天天成个读书人,不学针指不学做菜,这以后还能说到好婆家吗?
元添进答应她,此后让元秀管家,白天读书,晚上管家,元秀出嫁后就是元慧管家,保管孙女儿们出嫁到婆家后诸事不愁。
这就是现放着二儿媳甄氏在家,却由元秀管家的原因。
这就是元添进返乡后的日子,有一天他即将离去,回想读书不缀育人不缀,对得起骤然得到的这笔财。
他的一生若是这样度过,称得上惬意,梦里徘徊过的雷霆震怒让他惊吓中醒来,也渐渐成为往事。尤认来到面前,诚恳的进言:“老师,有一个京城的贵人来到新集,他也许对秀姐有意,学生我好说歹说,老师您的家门里,姑娘们四德俱全,入哪家高门都不怯,但是非正妻不许,非正直不嫁,我好话说满大箩筐,把贵人心情探的明白,学生赶紧来回话,恭喜老师贺喜老师,全仗老师素日的教导,秀姐将许高门。”
尤认高兴的合不拢嘴,他没有想到元添进差点三魂出窍。
京城赠银的权贵从没有见到过,虽然这财富让他富足此生,凶神恶煞般的权贵在尤认的话里栩栩如生的伫立眼前,元添进这辈子不再赶考,不是他仕途死心,是他随时等死,他眼前的岁月多伴家人,因为不知道哪天赴死。
他在新集安家,除去读书发财以外,儿子们赶考的路条就有所修改,元添进赴春闱的时候,填写的籍贯是这附近村庄,他的三个儿子赶考自然写在新集。
哪怕窦万弗等翰林权臣倒台,背负通缉而亡命天涯,元添进的惧怕半点没丢,那一场动荡的殿试,让至高权力的威严深深入骨,扎根发芽,开出一朵胆怯的花。
这胆怯和他数十年里噩梦醒来后,犹存的愤怒并存心底,时而胆怯在前,时而愤怒先出。
尤认的话更多勾起元添进的愤怒,他可以没命,不能动他的孙女儿。
有人可能要说,窦万弗等已经亡命天涯好些年,为什么元老先生你还要害怕?
所以元添进心底开放的是胆怯之花,他被吓坏胆子,要不是天天还有读书支撑,恢复一些正气滋润着他,他可能活不到今天,没有如今康健的身板。
而元添进的胆怯愤怒也有道理,这样的朝代消息不通,尊卑有时候如同隔天。谁敢保证当年的翰林权臣们里,没有漏网的还活跃在官场上,说不定人家还等着向他秋后算账。
在尤认反复的解释贵人的好里,元添进的愤怒半点没有下去,仅把担心改成京里是非之地,孙女儿高嫁固然好,一旦出了事情,娘家没能耐护她安全。
尤认磕磕巴巴的又解释如果贵人相中秀姐,登门提亲的话,从老师到他都没有办法抗拒。
古语有云,贵人赐,不能辞,或不敢辞。贵人提亲,可以等同于贵人赐。
元添进就更加的愤怒,他在愤怒中冷静,并不是真的冷静,听着尤认说了好半天的贵人正直,正直,好生的正直,他看似沉默,其实怒的层层叠叠,积压心头成岭峰。
每晚的月华和夜风不再让他享受,而是陪伴着他的愤怒,直到深夜他回房后,在辗转不停里进入睡眠。
胸膛里有把火,让他坐立不安、四肢不宁、百骸也仿佛在火上烤。如果被尤认说中,贵人真的前来提亲,他该怎么应对?
怎么办?
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