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醉的时候,栾景发自内心的道:“你们仨个听我说,记住了,好好的跟着杰哥探花学,人家年纪小小的就中探花,你们可别小看他年纪小,好好的学,有个功名是自己的,一辈子都是你自己的,”
三个就要醉倒的少年习惯性答应着,四个人本就住在这一个船舱里,各自寻到自己床铺睡下来。
这一觉亘古般漫长,酒让睡眠沉沉仿佛融入骨肉里,马文醒来后,见到星月在窗外闪烁,一刹时不知岁月哪年。
他情不自禁走到窗前看月色,听着江水哗哗奔腾,片刻后才想起来他在船上,祖父命他投奔表弟栾英,如果能在西北下秋闱再好不过,如果不能就试图跟随栾英谋个差使。
他和栾英不熟悉,为什么你来就收留,送他往西北的是表叔栾景,此时在旁边店铺上揉着眼睛刚刚坐起,正打着悠长的哈欠。
“表叔,”马文道:“您说这书有那么难读吗?”他第一期望是在西北下秋闱,能混一个秀才在身上,酒后的人更沉静,不费什么的想到自己起初上学时,读的也挺来劲头,后来就发现父亲的好乐子,也学着和丫头们玩去了。
他马家比南阳侯府更差,南阳侯府好歹还有大宅院和爵位在,马家的丫头蠢笨,哪怕颜色生的不错,也只想着顺从马文以便嫁给他做小。
有人说马家当时足够差,怎么还有眼光这么差的丫头,在这样的朝代里,确实有这样的丫头存在。
而且还不止一个丫头,一个丫头被上手,另一个丫头开窍般的在马文面前扭来扭去,马文对读书的兴趣要能培养出来就是怪事情。
到如今觉得读书难,只因为亲戚里出来一个白日飞升般的文状元,又武探花,马文知道习武身体好,可能读书精力足,但关键在于栾英文是状元武是探花,马文想不通表弟英哥若全心读书呢,又哪来的时间精力习武到探花,马文吴司都是亲眼看见栾英在擂台上打到有伤,也使出人人喝彩的绝妙招数。
有这么一个样板般的亲戚在眼前,像朵大烟花不断放光,别人的书就难读的很了,哪怕马文只想中个秀才,如果栾英一直要他,他也算有功名在身,如果栾英不肯要他,也可以寻个学里当先生养活自己。
马文在酒醉未醒神的栾景身边坐下来,低声请教他:“等到西北见到英哥,帮我问问他是怎么读的书?”
栾景还是没有醒神,忘记文科举的榜眼探花就在隔壁的隔壁船舱里,搂一搂马文肩头:“成,我帮你问问。”他在酒醉里也沉静下来,往事纷沓而至,毫无疑问在他的童年少年里,最好的知己是马得昌,童年记忆无法忘却,栾景叮咛道:“文哥,你中了,兴许能让你父亲回来。”
马文心头一寒,他不敢想父亲回来会是什么模样,默然里无话可回。
吴司也醒了,听着栾景和马文对话,联想到自身也是无话可添,贵生醒了却惬意的很,今天不读书,今天还痛快吃酒,他享受着酒醉后的慵懒。
他们各自带的有人,栾景和贵生带上四个,吴司和马文各带上一个,这楼船里船舱大,一个船舱分出几个房间,跟的人住在分隔的房间里,听见主人说话,往厨房里叫来热汤面做宵夜,晚饭时间已在睡梦中略过。
贵生还是很开心,夸这新鲜鱼汤煮面就是好吃,栾景打定主意大的这个孩子透着可怜,功课已交出去,不再和他生气,反而让贵生喜欢就多吃点,重新睡下来,贵生觉得今天日子好极了,一定是他天天被逼到苦不堪言时的祷告起了作用。
酒醉后的大梦到深夜醒,后半夜不容易睡着,但是栾景不管,他这船舱里没有更漏,也听不到江岸上打更声,他往甲板上和站岗士兵商议,让他们五更天叫起自己,栾景先起来,把贵生马文和吴司一一撵起,带着他们往贺杰船舱里来。
贵生小声道:“人家不睡吗?这钟点儿也太早了吧。”
但是他们走出自己船舱,就见到甲板上灯火通明,云龙贺杰已经在闻鸡起舞,跟他们的小子也在打拳,灯影飞脚比耍百戏的还好看。
就像昨天的幸福扑面撞来一样,仿佛有什么在这个早上也笔直撞上贵生,让贵生紧紧闭嘴,怔怔的看着云龙贺杰,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想法,这就是弟弟的日子吗?
这让贵生一度认为的文状元武探花也许是弟弟聪明过人的想法险些直接崩溃,此前,贵生一直认为弟弟的聪明来自于祁氏母亲娘家,舅爷祁越是二甲第一名,这份聪明也被弟弟得到。
犹如黑夜的五更里,看得见的辛苦勤奋挥洒不停,贵生充分感受到聪明可以天生,勤奋却只能步步付出。
他看呆住。
马文看呆住。
吴司看呆住。
栾景堆笑走过去,对着云龙恭敬行过礼,请贺杰和自己一起回来:“这就交给你了,杰哥,从此你是先生,你打也打得,骂也骂得,有谁不服你就找我。”
贺杰随意打量一眼在栾景指挥下行礼拜先生的三个少年,个个都比他年长,贺杰道:“成吧,交给我就由我来教,姐丈过来都过来,今天早上你们先带着他们扎马,练一趟简单的拳。”
甲板上有一处走来几个大汉,二苗到六苗姑娘的夫婿也在这里,因为要打仗的原因,就在京里匆忙成亲,公婆离的近还能接来受礼,公婆离的远只能先成亲再写信,云龙出京的时候,二苗到六苗这五对夫妻算贺杰麾下跟来。
七苗成亲后还留在京里。
这个早上就这样过去,上午贺杰和他们闲谈天,了解分别读过哪些书,通几分还是完全不通,贵生马文和吴司对贺杰渐生佩服,他们说出来的书,贺杰张口就能流利背出,这探花果然有能耐。
下午贺杰喊来一位先生给他们讲书,晚饭后还是跟着习武,这一天感觉挺新奇,直到三天后腰痛腿痛屁股痛,全身上下从骨头里开始痛。
贵生道:“我是来读书的,不打算打武举。”
马文默然一下回他:“自己请教头挺费钱的。”
吴司默然一下回他:“你说我说都不算,叔父说贺先生说话最大,再说这是在护国公府船上,咱们寄人篱下。”
贵生无奈:“好吧好吧,你们要继续去我也只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