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财姑感激不尽,晚饭桌上对舒泽说出来,舒泽骇笑:“岂有此理吗?人家高中了的,就当女婿,落第的就正眼不看。不成不成,要相看女婿,这两天就相看起来,不要等到放榜后挑个有官职的,露出一脸的贪婪相,难看之极。”
院中已掌灯,绿竹手指店堂:“你这就过去看,在那里读书的都没有亲事。”
秀才们往店铺里借地方借灯烛读书,晚晚还有夜宵,间中说些家常话在情理之中,不过燕燕绿竹这几年是格外加意的打听清楚,谁家有妻谁家无妻,家里可有父母,又有兄弟几何。
三年一科,有无数读书人往科场拥挤,三年一科也让南阳侯府的家下人等往燕燕面前拥挤着请安,南阳侯夫人也跟着收礼物。
一门亲事让元秀成为人上人,其它姑娘也可以。
燕燕是三年一科的换丫头,绿竹除把酒花嫁给当官的以外,也又有两个丫头如今随丈夫在外省任上。
说给二宝三宝挑个榜上有名女婿,燕燕绿竹不是大话,此时让舒泽自去相看,也是事实。
舒泽见这样说,真的往店堂走去,贺宁打算去陪他并介绍一下秀才姓名,绿竹先一步起来,多年夫妻心意相通,贺宁知道绿竹要陪,他就坐下来。
舒泽负手在店堂里走上一圈,和今天认识的伙计低声聊了两句,闲闲打量里确实相中几个不错的读书人,要知道四宝也还没有亲事呢。
他自己就不是一科三第顺当而过,对于女婿本科得不得官不会过于在意,科举是读书人宿命,一科不中再赶一科便是,重要的是人品正直。
心满意足走出店堂,看着两个枝繁叶茂的大盆景挡住的正房,只想回去敬房主人几杯。
绿竹从一旁树下走出来,唤住他:“舒泽。”
“嗯。”舒泽停下脚步。
绿竹道:“别再记恨财姑,也别再自责。”
“啊?”舒泽大受惊吓,宋绿竹这一辈子骂他才叫正常吧,上学的时候,绿竹就是风风火火的性子,心直口快的惊人,还有一腔撞到南墙也不回头的热情。
所以绿竹风风火火的认定舒泽可能伤害到元秀,这就叫永世不能翻身的坏蛋。她心直口快,所以想骂舒泽就要骂出来,舒泽不在面前就写信骂他,一封信不解气再来一封,直到绿竹自己痛快为止。而她那撞到南墙也不回头的热情,热心的帮助被“舒泽坏蛋带累的”的元财姑。
绿竹说不要自责,舒泽感受到天崩地裂。
他脱口反问:“你怎么了?”
绿竹道:“人生有劫,”
不过四个字,舒泽如雷轰顶,这种震撼在昨天来上一回,是亲家说他为官不正的时候,短短时日又是一回,震的舒泽茫然失神。
“你,你你再说一遍。”舒泽呓语般的道。
绿竹道:“财姑是你的劫,燕燕家的纨绔是她的劫,燕燕很好的过去这个劫,英哥文武举高中,这亲事不再是坏事情。你又何尝不是,财姑在学里是轻佻,但她只为你轻佻,娶她,她无愧你也不必。”
往事清晰的浮现在舒泽面前,让舒泽呼吸急促,这些年他痛苦的根源他也没有回头想的太仔细,因为太痛苦。
是劫,就出来重新推敲的勇气。
舒泽翻看着回忆,深深认同绿竹所言,是劫!
那晚他鬼迷心窍般一定要在当晚见到元秀!而他忘记当时还往元家读书,他若佯装无事,隔上两天也就能见到元秀。
初恋之所以美源自于投入,初恋之所以刻骨铭心源自于全身心投入。
是劫!
舒泽笑了,绿竹你说的对。
绿竹也微微有了笑容:“你为秀姐才误娶财姑,但来宝养在元家才和高家成就亲事,如果说秀姐误你,秀姐也成全了你。”
舒泽连连摆手:“不不不,不要这么说她,她有何错,她到了年纪在长辈安排下定亲事,她有何错?”
绿竹笑容里带着俏皮:“若不是一直心头不平事,你这个清官也未必坚持的住吧?”
舒泽放声长笑。
确实,他要做清官在乎声誉,一直有股不平气支撑着他。
绿竹轻轻欠身:“当年憎恨,在此赔罪。人生有劫,唯愿结果皆好。”
两个人重回正厅里,绿竹满面笑容,舒泽也笑的畅快,他忽然就放得开自己,要和宁哥拼酒,要和绿竹笑谑,人人都看得出来这是个极快活的人。
绿竹多喝了几杯酒,愈发的心旷神怡,斜一眼贺宁扑哧一乐,人生有劫,宁哥也有,比如宁哥不中焦头烂额,越哥中了,瀚哥中了,儿子居然也中了!他也曾烦恼的很呢。
这一生一世要长伴姐妹们的人,就应该不中。
绿竹哈哈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