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樱知道弘历是在努力压抑自己心里的怒火与不甘。
果然,弘历猛地一抬头,对着宁樱就恨声道:“额娘,您是儿子的亲额娘,连您都这么看不起儿子的能耐吗?”
额娘刚才的那些话,对于如今年少气盛的他来说:并不是当头棒喝,而是无尽的“羞辱”。
没等宁樱发话,弘历自己先站起了身,往前走了几步,紧紧盯着宁樱便道:“额娘,儿子没有您想得那么浮躁,也没有您想得那么无能!您太小看了儿子!儿子自个儿在做什么,心里清楚得很。
哪怕是有人在沾沾自喜地设局,想使鹬蚌相争,儿子也能将他当做一枚将计就计的棋子。说到底,天下唯有能者居之!”
宁樱苦笑了一下,抬起眼望着弘历,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孩子,真正的强者,从来不会刻意强调自己是强者。在嘴上整天嚷嚷着的人,往往并不是强者,境况才会说明一切。”
她顿了顿,接下去道:“倘若你真得觉得自己有这般了不得,那么,为什么前朝那些差事——皇阿玛到如今,却也没落几件到你头上呢?”
弘历气得脸都红了:“那是皇阿玛偏爱弘晖!”
宁樱摇头道:“可是连弘昐,手上都有几件差事呢!”
弘历看起来整个人都要跳脚了。
宁樱转头望了一眼屋外,回头对弘历道:“如今咱们母子关起门来,额娘也就大言不惭地说句话——你应当知道,你是额娘生的孩子,皇阿玛无论如何,对你的疼爱都绝对不会比对弘昐少,甚至,要多得多。可是为什么弘昐都能得了差事,而皇阿玛却没给你呢?”
弘历嘴唇微微一颤,想反驳,却只觉得心中一片苍白无力。
宁樱抬起手,对着儿子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轻声道:“你是少年人,额娘久居深宅后宫,若论见多识广,未必如你。但是有个道理,额娘倒觉得古今天下都是相通的。”
弘历声音僵硬地道:“什么?”
宁樱瞧着儿子,缓缓道:“如果你脑海里的一切想法都是对的,如果你所做的一切行为都是正确的,那你应该早就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了。再不济,至少也该得到一部分了。”
总归会有一些正向反馈。
她顿了顿,抬起眼,望着弘晖:“可是你呢?你得到了吗?”
弘历猛地抬起头,脸色就变白了,袖子中的拳头紧紧地攥着。
他一张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
宁樱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他,缓缓道:“弘历,你刚才自己也说了——天下唯有能者居之,可是额娘想告诉你,天下唯有能者居之,也唯有德者能守之!所谓德不配位,必有灾殃。你皇阿玛从未在你身上放下差事,你可细细想过是为什么?”
弘历脸色灰白,紧紧地瞪着额娘。
宁樱轻声道:“你皇阿玛是疼爱你的,更是护着你的!你或许现在不懂,但是以后,终有一天会明白。”
她顿了顿,想到弘昼昨天晚上说的那些话,对着弘历便道:“你弟弟昨日病着,若是换了从前,你定然会过来看上一眼。但是如今……”
如今的手足兄弟,也不再像从前那样了。
弘历低下头,眼神也开始躲闪了。
宁樱站起身,走到弘历面前,伸手轻轻的扶在他的肩膀上,就把弘昼昨天说的那番话复述了一遍。
“儿子一直没有对额娘明言,默默受着弘历哥哥这般冷言冷语,说到底,还不是盼着弘历哥哥折腾一番,碰壁失望,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之后,终究能收敛心思!”
弘历听得整个人都怔住了。
“兄弟一体,他一直都在护着你。”
“弘历,命里无时莫强求,各有因缘勿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