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间主任是直接说的:“别的不说,光这踩线,我们就做不到。”
除非,换一批机器。
这问题就又绕回来了:如果现在淮扬还有钱进新机器,又怎么会没有订单?
他们没有客户的情况下,想跟别人抢地盘,基本已经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了。
“要是早几年,可能还能行。”
陆怀安嗯了一声,叹了口气:“现在,难。”
但上天仿佛都站在淮扬这边一般,这一年,是1985年。
国家取消了计划外价格不得高于计划内价格20%的限制,生产资料“双轨制”价格政策正式实施。
一轨是定向计划,国家规定的价格,不得随意调整。
一轨则是超计划生产部分和按国家规定的比例,允许企业自销部分实行市场价格。
淮扬新厂长仔细研究过后,开始疯狂写报告,打申请。
他们这两年,基本断开了和其他小厂子的合作往来,原材料都只从国家定向计划内的厂家购买。
这一次打申请,淮扬把原料要求提高了数十倍,然后价格却压得极低。
为了拯救淮扬,孙德成捏着鼻子同意了。
这个价格对纺织厂来说,其实挺不合理的,毕竟利润微薄。
他们随便出一批货,都比这个赚得多。
可是没办法,上边都同意了,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出货。
布料一批批送进淮扬,堆得他们仓库都满满当当的了。
淮扬的工人们还挺高兴的,觉得看来是峰回路转,他们要迎接全新的生活了。
谁想得到,淮扬新厂长在划出自己计划生产内的这一部分布料后,直接找了买家过来,要把剩下的这批布料出掉。
???
这是什么操作?
就连陆怀安都震惊了,颇为无语:“这,人才啊!”
一进一出,进的是上边对淮扬特定的低价,扶持价,出的是比原价翻了一倍的价格。
“但是哪怕是这个价格……”龚皓都颇为心动,沉吟着:“也还是有得赚的。”
“谁说不是呢。”只是这个,陆怀安到底还是忍住了:“但这批布料,我们不要。”
虽然有点可惜,但龚皓还是答应了。
只是,他们不要,有的是人要。
买家很快就找到了,整批布料,怎么样进的淮扬,就怎么样出了淮扬。
他们没损耗一点人力物力,转个手,赚了一大笔钱。
淮扬新厂长见这个事这么顺利,心里挺高兴的,写了几个报告上去。
当然,报告上头,就不会这么写了,只说经过大家的努力,做出了多少衣服,赶工期制作完成后,分批次销售了出去云云……
孙德成看了报告,也终于松了口气,心里一高兴,把淮扬其他的申请也签了字。
于是,淮扬又进了一批新缝纫机。
进了以后,撤换掉实在烂的不行的,其他能将就的将就,然后转手又卖掉新机子,其他机子的钱又回来了。
来个两三回,厂里的机器直接全都换了一个遍!
关键是,淮扬基本没出什么钱,他们还赚了不少呢!
这样一来,新厂长腰杆子都挺直了,所有人都对他佩服不已。
“妙啊!”
“这个实在太厉害了啊!”
“真是不错,新厂长真的好厉害!”
什么布料,什么旗袍,压根就不需要。
工人们继续钉扣子,踩拉链,只要把计划生产内的东西完成了就行。
可公司报表上多好看啊!全是盈利!
工人们更是高兴极了,啥事不用干,躺着都挣钱。
关键是,很稳定!工厂哗哗进钱,但其他事项一点变化都没有!
这操作实在是,太厉害了。
连陆怀安都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感慨:“能把一个政策解读到这个地步的,当真不是普通人。”
“是啊。”
这大概,就是国营企业的好处吧,他们羡慕不来。
陆怀安叹了口气,看向龚皓:“你这边的帐,做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龚皓想了想,沉吟着:“不过他们现在的帐,基本都不敢给我看,我也不清楚他们报表是怎么做的,我就琢磨着,打封申请,想结束借调了。”
毕竟现在淮扬这架势,蒸蒸日上的,他也不敢挡他们财路。
这反话说的,陆怀安听了直乐,点点头:“成,这个报告,我来写。”
话当然得说的漂亮,报告写上去,那叫一个惨。
说没了龚皓,诺亚这边账目整理得很艰难什么的,迫切地需要他回来帮忙。
孙德成刚顺心一点,看了这报告,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把淮扬厂长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