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老太敢来赵家闹事,是因为蒋震不在。
蒋震带了人去京城已经四个多月,一直没回来,何西村便渐渐有了一些猜测和流言,比如说蒋震可能会回不来了之类的。
这样的话,蒋老太就跟人说起过很多次,她还盼着这话能成真。
见到蒋震过得好,她是最难受的那个人。
不过是她看不上的,放弃的一个儿子,凭什么能过得那么好?
蒋老太厌恶蒋震,巴不得蒋震死在外面,但她却又是非常害怕蒋震的,毕竟蒋震真的已经教训过她很多次了,现在看到蒋震拨开人群朝着自己走来,更是被吓得浑身僵硬,恨不得转身就逃。
而在蒋老太的身后,蒋家的其他人也是一样的反应。
蒋震不在,他们才敢过来,可事情怎么就这么巧,蒋震偏偏这时候回来了?
蒋家的好些亲朋好友,都忙不迭地低下头,就想躲到何西村的村民中间去,让蒋震找不到自己,蒋屠户蒋成才蒋成祥三个人没处躲,表情却都讪讪的。
“你刚才在说什么?”蒋震上前几步,就抓住了蒋老太胸口的衣服,然后冷着脸看着蒋老太。
他没听到这人前面说的那些话,但最后几句听到了,刚才在人群里一扫,还看到了赵刘氏脸上的巴掌印。
对蒋震来说,赵刘氏绝对比蒋老太亲近多了,他现在对这个蒋老太,当真厌恶的很。
“我……”蒋老太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周围人对蒋老太同情急了,她运气怎么这么差,说人坏话,还被抓个正着?
就算赵金哥不能生又怎么样?蒋震他对赵金哥在乎的很,肯定也是容不得别人说的!
“蒋震,你有话好好说。”村长蒋平下意识地劝了起来,然后目光不停地往蒋震身后看——蒋震回来了,他儿子应该也回来了吧?他儿子人呢?
哎,他一点都不想在这里拉架,他想回去看看自己儿子啊……
“蒋震,你娘就是说了几句真话,也是为你好啊!”就在这时,又有一个人站了出来,正是当初曾经为蒋屠户和蒋老太出头,结果被蒋震折腾了蒋家二叔公。
蒋家二叔公早就已经换了一根烟枪了,这时候也不敢再对蒋震嚷嚷着让蒋震跪下,但他觉得,身为蒋震的长辈,他还是要跟蒋震讲讲道理的,蒋震现在出息了,最好还是让他回到蒋家来,别便宜都被赵家占去了。
不说蒋震在外面赚的钱,就说赵家养的鸡鸭……要是这鸡鸭都是蒋家养的,那多好?他这个二叔公,少不得也是会收到孝敬的。
蒋家二叔公这话一出口,在场的人便一起看向了他,有些人已经开始同情他了。
但蒋家二叔公并未发现,他一直都觉得,蒋震主动入赘到赵家,是为了报恩也是为了跟蒋家赌气,既然如此……“赵金哥那身段,一看就知道不好生养,这事村里人都知道,你娘也不过是说了真话。”
“蒋震啊,你还是要想想自己的未来的,人总要传宗接代的……”
蒋家二叔公话还没说完,赵刘氏就扑了上去:“你这个老王八蛋!”一向胆小,也不会骂人的赵刘氏,这会儿竟是无比凶残,一上去就朝着二叔公的脸给抓了一下。
之前被人冤枉,被蒋老太打了个巴掌,赵刘氏只觉得害怕,但后来蒋老太说的那些话,却是一下下地在戳她的心窝子。
虽然蒋震是入赘的,但蒋震太有本事,便是他想要另外找几个女人双儿给他生孩子,他们也是拦不住的,要是赵金哥生不出来,他们估计只能让蒋震跟别人生……
这样的话,她的金哥儿以后过的日子该多苦?
赵刘氏只是一想,就觉得悲从中来,顿时发狠了。
“你干什么!我不过是说句实话!”蒋家二叔公连忙道。
“孩子他娘!”刚挤进人群的的赵富贵怕自己的媳妇儿被人打了,连忙过去。
“娘!”赵金哥也跑过来了,他到底顾念着肚子里的孩子,来的有点晚,这会儿就有点闹不清楚情况。
“你这个老王八蛋,你这个老王八蛋!谁说我家金哥儿……金哥儿……”赵刘氏硬生生把后面半句话给咽下了肚子,又有些哽咽了。
看到赵刘氏这样子,大家伙儿又开始同情她了。
她现在日子过得好也没用,将来指不定便宜了谁。
蒋震要是很穷,他们家自然能那捏住他,但蒋震有本事,便是什么时候要从赵家离开,将来生了孩子姓蒋,这赵家也拿他没办法。
大家伙儿正这么想着,就看到因着太乱,最后跑进来的赵金哥都要被人挤开了。
“赵金哥!”蒋震大喊了一声,脸色难看放开手上的蒋老太就连忙拉住了赵金哥。
场中顿时一片寂静,大家全都小心翼翼地看着蒋震,这……蒋震怎么突然吼了赵金哥?脸色还这么难看。
难道他嫌弃赵金哥了?
便是赵刘氏,都忍不住这么想了,急切地看向蒋震。
“你不能小心点吗?你肚子还有孩子!”蒋震道,赵金哥就算身体好,也不能这么折腾。
蒋震这话一出,村里人顿时就被镇住了。他们听到了什么?赵金哥肚子里有孩子?
大家伙儿看向赵金哥的肚子,这才发现……果然有点大。
“娘,金哥儿怀了孩子,不能受惊讶,你先别打人了,照顾他一点。”蒋震把赵刘氏给拉了回来。
赵刘氏愣愣的:“哦……”
赵富贵也是直到这时候,才回过神来,总算知道蒋震为什么不让自己儿子背包袱,明明没赚钱,还给自己儿子穿皮毛衣服了。
他顿时又对着赵金哥道:“不像话!都怀了孩子了,你跑什么跑!”
他一开始还绷着脸,话说到一半,脸上的表情却再也绷不住了,最后忍不住看着赵金哥的肚子呵呵地笑了起来。
何西村的村民突然有点嫉妒赵家人了。
这赵家人的运气,怎么这么好?
还有,赵金哥成亲也就不到半年吧?肚子都凸出来了,这是刚成亲就怀了吧,当初是谁说赵金哥估计不能生的?这明明很能生。
幸亏当初那李家没娶了赵金哥,要不然这可就又要添丁了!
让赵富贵和赵刘氏看着赵金哥,蒋震直接看向村长蒋平:“村长,今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在找自己儿子的蒋平被点名,当下道:“是这么一回事……”他言简意赅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结果还是没在人群里找到自己儿子。
“行啊!你们蒋家污蔑我娘藏了蒋小妹,还打了她?”蒋震冷笑着看着蒋家人,直接给了蒋成才蒋成祥一人一巴掌:“胆子不小啊!”
蒋成才和蒋成祥两个人被打了,但这会儿,却是压根不敢反抗。
“这是个误会,你气出了,小妹也找到了,我们这就走……”蒋屠户道,就要带着自家人离开。
他现在已经不想和蒋震起冲突了,毕竟起了冲突,他是一点好处都得不到的。
而且,来“娶”蒋小妹的人就要来了,当务之急,他们还是要把这事处理好。
“说了一句误会就想走?你们也想的太简单了!”蒋震冷笑道。
“你想怎么样?”蒋屠户问道。
“你们不是说我们藏了蒋小妹吗?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我不把她藏在我家,也太对不住你们了!”蒋震道,随即看向蒋小妹:“你过来!”
蒋小妹有点懵。
自打知道自己的父母给自己定了那么一门婚事之后,蒋小妹就一直很痛苦,她老早就想着嫁人好过好日子了,然而这次,她嫁人不能不能过好日子,还会掉进火炕。
她当然是不乐意嫁人的,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不愿意又能怎么样?
哭了两天,今天眼瞅着自己就被带走了……蒋小妹一狠心,就从家里跑了出来。
但她跑了没几步,就知道自己这一步走不通……她一个女人,又能走到哪里去?说不定一个不小心,还会被人卖到肮脏地方去!
越想越觉得难受,她就跑到自己小时候常去玩的河边的树林子里,哭了起来。
直到被人找到,蒋小妹才知道自己的母亲去赵家闹事了,她有点不好意思,然后就匆忙赶了过来。
说实话,蒋小妹确实是想过跟赵家求助的,但很快,她就觉得这事不可行了。
要是蒋震在,她去找蒋震,蒋震绝对能救她,可关键是现在蒋震不在。
赵家就一个老头一个老太太,她去求助一点用也没有……
蒋小妹回去的时候,也是很绝望的,以为自己马上就要被拉去给人当妾了,却没想到突然之间又峰回路转……蒋震竟然回来了。
只是,蒋震那样子……蒋小妹也是有点害怕的。
蒋小妹小心翼翼地看着蒋震,蒋震见状,又道:“还不快过来!要不然马上就卖了你!”
蒋小妹忙不迭地躲到了蒋震身后,跑到了赵刘氏身边,然后通红着眼睛,冲着赵刘氏笑了笑。
“你……蒋小妹是我的女儿,蒋震你想干嘛?你不能藏着我女儿!”蒋老太急了,那家人就要来接人了!
有些事情,还就是那么巧,蒋老太正急着呢,那家人来了。
“这是怎么了?蒋小妹呢?”一个声音响起,随即,两个陌生的人从何西村的村民中间穿过,走了过来。
这两人一个是个身材壮硕,五六十岁女人,另一个,则是一个看着挺斯文的三十来岁的男子,而他们,正是要来买蒋小妹的母子。
这两人中的中年女人已经看过蒋小妹了,当时还用打量牲畜的目光把蒋小妹打量了一个遍,弄得蒋小妹对她很害怕。
这会儿看到她,蒋小妹立刻就后退了一步,然后有些恐惧地看向她。
“蒋小妹人呢?”这女人看着这阵仗,却是皱起眉头:“听说她跑了?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家富发又不是非她不可,不愿意就早点说!我马上能再去寻摸一个!”
这家人姓梁,那要纳妾的男子,名叫梁富发,而梁富发的母亲娘家姓胡,大家喊她梁胡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