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他非要多一个步骤,将尸体摆放在讲台上的那把椅子上呢?”
杨夜眉头倏地蹙起来。“尸体倒在椅子旁边的讲台上,带血塔罗牌上的女神坐在椅子上,这两点现象,让我们自然而然推理,尸体一开始是坐在椅子上,只是死后自行掉落到讲台上的。”
“但也许——真凶其实从来没有把尸体放到过椅子上。”
顾良对上杨夜的目光,眼神微微有些发亮。“还有一点。如果钥匙是李晓玉盗取的,而凶手只是在事后扔血布的时候用到了钥匙,那钥匙上的血是怎么产生的?”
“毕竟,已经到了扔血布的环节,凶手肯定是清理过自己的手的。因为教室里再没有其他能擦掉血迹的东西了。所以,到那个时间,不可能是他手上的血染红的钥匙。”
“那么接下来,就是印证我们猜测的时刻了。”杨夜这么说一句,朝外走去。“我去隔壁教室拿块干净的清洁布来。”
顾良举起手机。“幸好这个剧本里人人都有手机,你来处理,我来拍摄全过程。”
片刻后,杨夜拿着清洁布返回,顾良则举起手机拍摄。
镜头下,清洁布一点点擦掉放在讲台上椅子上的血迹,如此,椅面上被血水隐藏住的一道痕迹,就清晰地出现在了两个人的面前。
——椅面原本是一个四角长方形的薄木板,对角的两个位置用了两颗螺丝钉固定。
而现在这个木板上,没有用螺丝钉固定的那两个对角之间,有一道几乎呈直线的裂缝。
顾良给了这裂缝一个特写,然后给了其中一个螺丝钉特写。
螺丝钉是呈十字造型的。
杨夜这会儿拿出一串钥匙,找出了一把钥匙。
这把钥匙是开窗户锁的,头部居然也成十字型。
杨夜拿着这把钥匙试了一下,居然完美契合,恰好能转动椅子上的螺丝钉。
接连取下两枚螺丝钉,椅面被杨夜举起来,自然而然分成了两个三角。
杨夜拿起其中一个三角,用其中角度较小、边长较长的那个角,对准尸体的胸口进行了比对,基本确认,这可以构成凶器。
给录像点了保存之后,顾良收起手机,道:“我要修正一个说法,凶手盗取钥匙,并不只是为了将血布扔出去,这钥匙还有拆椅子、装椅子的功能。”
“凶手用半个椅面杀完人,椅面从而沾满了血。凶手杀完人后,用钥匙替代螺丝刀,为椅面安装上两颗螺丝钉……钥匙上的血,就是这个时候产生的。”
“而椅子安装完毕后,血水在不平稳的椅面流动、铺开,恰好遮住了椅面上呈直线的裂缝。由此,真凶并没有处理凶器上的血迹,反而正好可以用这血迹掩盖凶器本身。”
杨夜拿出笔记本记录:“所以,我们现在可以还原凶杀真正的动线了。7点50左右,开始深层次催眠,7点55分,所有人进入深层次催眠,真凶将李晓玉单独进行催眠、引导她盗取了钥匙。”
“拿到钥匙后,真凶将椅面的两颗螺丝钉拆下来,把古副班放在讲台上,直接在讲台上用三角木板杀了他,这期间真凶把清洁布用作隔档,避免衣服上沾上血。之后真凶用钥匙再将木板装回去,导致钥匙沾满了血。”
“紧接着,真凶用清洁布上还没染上血的地方擦干双手、以及钥匙上的血迹,用钥匙打开窗,把清洁布扔到窗外的操场上,再把窗户关上。”
“最后,真凶把复原后的椅子摆在了讲台上。”
“嗯……等等,得补充一点。事实上,这是一把已经坏掉的椅子,两颗钉子、裂了的木板,坐人的话凑合着可以,但真凶应该没法站在上面、继而往风扇上放遥控器的。”
“真凶应该是完成所有催眠后,站在讲台上,把遥控器藏到风扇上,之后才去杀人的。”
“所以,真凶把椅子放在那里,一方面是为了通过身高的元素,嫁祸给矮个子女生。另一方面,则是为了误导我们。”
“满血的椅面,他完全不需要处理。我们会被塔罗牌误导,以为那椅子上的血,纯粹是为了模仿牌面、让死者坐上去的时候造成的。”
“真凶想让我们误以为,凶手的行动线是,把椅子摆到讲台上,踩在上面藏遥控器。之后凶手杀了人,不想多花时间挪椅子,而同时又要模仿,所以才直接把尸体顺手放到了讲台上的椅子上。”
“由此,我们被误导后,会忽略一件事——椅子并不是模仿塔罗牌的道具,而是凶器。椅子上的血,也不是模仿、摆放尸体产生的,而是在杀人的时候产生的。”
顾良点头:“对,没错。凶器、以及凶器上的血,真凶从头到尾都没处理,而是大大方方摆给我们看。而那张塔罗牌,就是误导我们的最佳工具。”
“这样的行动线,非常简单、也完全合乎逻辑。给真凶的时间太过有限,这是最佳的选择。”
“凶器上的血,反而能掩盖凶器本身。这……确实有些难想到。”
杨夜道:“关于裂成两半的椅面,有两种可能。第一,凶手力气很大,自己把它扳断的;第二,椅子在被搬进来之前,就被人坐裂了。”
“如果是第二种可能,我们排查一下昨晚大家搬椅子的情况,也许就能找出凶手。因为凶手肯定是事先知道这把裂了的椅子,然后有意把它搬进来的。”
“哦对还有一点,真凶的个子一定比较高,站在讲台上就能够着风扇。这也可以作为排查点。”
“嗯。”顾良举起塔罗牌,再道,“就算今天无法明确唯一的凶手,二选一还是选错了,我们还有一个机会。明天凶手杀人之前,一定会来取一张塔罗牌,杀人后再把死者的牌替换过来。我们想一个办法,或许可以守株待兔。”
“或者——还有一个办法。”杨夜忽然道。
顾良问:“哦?什么办法?”
杨夜道:“我们先按常规方法盘查,比如再好好看下23号第一天的时间线,看有没有人去过器材室,以便能看到遥控器的说明。再来,就是刚才说的,从裂掉的椅子和身高数据下手。最后,还得跟李晓玉那边核对一下,看有没有找到有人有多种技能存在的可能。”
“如果真凶太过狡猾,排查完那些,都无法完全锁定。那我晚些时候就把这盒塔罗牌收走,之后再让大家进这教室里讨论。真凶一定会留意塔罗牌。如果看见牌不在了,他多少会有些慌的。”
“他用塔罗牌骗我们。我们也可以用塔罗牌来设套,等他上钩。”
“嗯。”顾良瞧着杨夜,淡淡笑了笑,“聪明。”
杨夜笑着上前揉他脑袋。“这案子你发挥得太好了。脑洞都是你想的。我得抓紧点赶上。不然回头你不喜欢我了。”
顾良挑眉看着他:“你一天天的,想什么呢?”
杨夜:“你这么优秀,你男朋友也要保持优秀才行。”
“你不一直挺优秀的么。”顾良说得很诚恳。
杨夜佯作不信。“你真这么认为?”
顾良瞧着他,想着他总不会自卑吧?自卑的明明从来都是自己才对。
他这人成天看上去都一副天之骄子的模样……怎么还担心自己不喜欢他呢?
然后顾良反应过来了。
——杨夜这种人哪儿会自卑啊,这是变着法想听自己夸他吧。
顾良反应过来了,就半眯着眼睛说了句:“对啊,我真的认为啊。你向来很聪明。不过……”
话锋一转,顾良道:“你这聪明,该用在正确的地方。比如破案。而不是拿我逗趣。”
“哪儿是拿你逗趣呢?”杨夜赶紧握住顾良的手,深情地看着人说,“就是偶尔也想听顾凉凉说说情话,骗你夸夸我而已。”
顾良望着杨夜,寻思旁边还有具尸体呢,怎么也不是谈情说爱的场合啊。
也就杨夜这种性子,能百无禁忌想一出是一出。
不过顾良虽然最后什么情话也没说,但他主动牵起杨夜的手往外走,也算是哄了杨夜了。
“凉凉主动牵我手了!”
“收回刚才对你的评价。聪明什么?越来越傻了……”
“那反正凉凉越来越喜欢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