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全一时间还以为圣上是在认可他的做法,正要说这是自己的本分,却忽然反应过来,圣上说的应该是闻公子。果然,紧接着,他就听到上方传来的声音。
“孤不希望他再出现在闻鸣玉面前。”
“……是,奴遵旨。”
赵德全恭敬应声之后,立刻就吩咐人,将有福调去洗宫人的衣物。人想往上爬是理所当然的事,但这般明目张胆的攀高踩低,威胁主子,实在过于愚蠢,害人又害己。
赵德全忽然觉得,如果那位闻公子心软留下了人,日后有福做了什么不该做的,落在圣上手上,那下场定是无法想象的凄惨。
这事之后,赵德全带了一批新的宫人过去,把闻鸣玉宫里有小心思的人全都换掉了。
太监宫女跪了一地,朝闻鸣玉恭敬行礼,“奴等定尽心伺候公子,忠心耿耿,别无二心。”
闻鸣玉被这大阵仗弄得愣了一下。三喜也呆住了,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欣喜又担忧,喜的是这说明圣上重视主子,忧的是自己会不会被换掉。所幸,他紧接着就听到闻公子出声,要将他留在身边。他松了口气,对公子十分感激。
和三喜认为圣上重视宠爱的想法不同,闻鸣玉觉得暴君只是心血来潮随便这么一插手。而且,因此他也发现,宫里果然没什么瞒得过暴君。感觉不管做什么,暗处都有一双眼睛盯着,令人发毛。
闻鸣玉并没有想错。
赵德全察觉到了圣上对他的在意,便格外注意任何有关他的事,每日都拣些重要的报给圣上听。
而赵德全每每提及闻公子时,圣上虽不多说什么,但都意外耐心地听完了。
尤其是这些天,闻公子忙于学习,没有来见过圣上。圣上甚至会在他说些关于闻公子那边的事情时,问上几句。
十天后。
穆湛看着奏折,忽然有些烦躁地扔下,起身走了出去。
站在御书房门口的赵德全颇为惊讶,“……陛下?”
穆湛不看他一眼,径直向前走去,“去闻鸣玉那,这么多天过去,孤看看他学成什么样了。”
赵德全连忙让人抬了步辇过来,同时心里还难得的有些无语,不过才十天,能有多久,学到的东西又能有多少。陛下不就是想去见人嘛。
皇上驾到,惊到了整座殿宇的人,一路宫人跪地行礼,迎接圣驾。
正在授课的龚学停下,恭敬行礼。
坐在书桌前写字的闻鸣玉也站起来,准备行礼,但穆湛挥了挥手,示意免礼,闻鸣玉就真的没跪,而是朝穆湛笑了一下。
龚学见此,心里一震,有些难以掩饰的惊讶。
“学得如何了?”
穆湛平淡的语气让他立刻回神,没有再关心穆湛和闻鸣玉之间奇怪的氛围,而是把注意力又放回到学习上。一说到这,他脸上不自觉就挂上了欣慰的笑。
“小公子天生聪慧,又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学习进展比臣预料中的快上许多。臣调整了数次教授计划,下半旬,臣或许要带上四书五经了。”
老师都喜欢聪明认真的学生,起初龚学是为了旨意在教,后来发现闻鸣玉吸收知识的速度惊人,不自觉就越发上心,想将这块璞玉精雕细琢,让他绽放出璀璨夺目的光芒。
谁都爱听好听的,闻鸣玉被这么一夸,心里欣喜,双眼熠熠生辉,抿起的唇角里藏着小嘚瑟,仿佛都有无形的尾巴翘了起来,在欢快地甩动。
穆湛看了一眼,垂在身侧的手指微蜷,像在触碰空气里的什么。
“爱卿费心教授,应当赏赐。”
龚学躬身谢礼,直说这是自身应做的本分。
然后,穆湛一挥,很顺手随意地把人请走了。龚学被赵德全领着走出殿门时,还有点懵,今天的课……好像没上完啊?
赵德全笑眯眯地说:“辛苦龚博士了。”
龚学被打断思路,摆手说:“不辛苦不辛苦。”
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提前下班,回家陪老婆孩子去了。
屋内只剩下闻鸣玉和穆湛两个人。
穆湛走过去,拿起了闻鸣玉这些日练字的宣纸,从一开始软趴趴一坨看不出写的是什么东西,到慢慢适应用羊毫笔,字有了骨头,能站立起来,有几分模样了。
虽然算不上多好看,但作为初学者来说,可以说是做得极好,颇具天赋。假以时日,他定可以在书法方面有所造诣。
穆湛在看,闻鸣玉不自觉就也跟了过去,像条小尾巴一般,缀在后面。
穆湛一回头,就和他对上了视线。
闻鸣玉也不说什么,就眼巴巴地看着,眼里闪烁着光芒,就差明晃晃地写上——快夸我!
这让原本想指出其中有问题的地方的穆湛,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他动了动嘴唇,沉声说:“尚可。”
闻鸣玉一听,心情更好了。穆湛可是暴君,平时也面无表情冷冷淡淡的样子。他并没有指望穆湛夸他。只是听龚先生提了好几次圣上书法一绝,就有些想知道穆湛对他的字有什么看法。结果有点出人意料,穆湛这样脾气的人竟然说尚可,四舍五入就是说很棒了吧。
闻鸣玉不禁有点美滋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