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1 / 2)

京城街道上,两队人马互相僵持,忽见天降瑞雨,温暖如斯,温柔地拂去兵士们身上的斑斑血迹,仿佛连心灵也变得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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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这异象,想必是无岫和唐宁那边成功了。”元帝伸手接了一小捧雨水,神色淡淡,“皇后,你还不肯认输吗?”

宗皇后手握长枪,浑身浴血站在叛军的最前方,褪下红妆,她是不输于宗文俊的将才,就算是节节败退,她也依然高傲地挺直腰背,扬起下巴。

“从我选择夺位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料到了这个结局。”宗皇后喘了口气,抬手抹去颊边的一抹血迹,讽刺地笑道。

“那你为何还要夺位,老老实实当你的皇后不好吗。”元帝道。

“你要的皇后,只是一个漂亮的花瓶。”宗皇后闭了闭眼,表情充满了自嘲,“怪我当初年少无知,以为你们元家人真的有什么郎情妾意,结果一切都是算计!元战,你当初娶我回来,真的是因为喜欢我,因为想抬举宗家吗?都不是!你是为了断送宗家的前途,加快我族的衰败,你想要收回四军的军权!”

宗皇后的话宛如平地惊雷,让宗文俊和在场敌我双方的兵士都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元帝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宗皇后自知已经战败,再也无力回天,便将手中枪戟直接插在面前的地上,扶着这把枪站稳。

她继续道:“族中少了我,那些长老和分家的人不服小弟,你只需要安插几个眼线,让他们从中煽风点火,扩大矛盾,宗家就会从内部瓦解,甚至不费你一兵一卒。小弟排兵布阵是一流,收买人心、权力争斗是三流,你让他执掌玄武军,是将他跟家族隔绝开来,最后只能选择为你所用,不是吗?”

宗文俊的目光有些复杂,他看见宗皇后那洞悉一切又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时,默默地转开了视线。

“西北军在你的设计下,已经与妖族和解,从此之后都不必再派大批军队驻守西北。玄武军也被你收入麾下,护送你一路回京。青龙军和朱雀军被天下书局煽动,如今将领也已逃亡,剩下的散兵游勇如一盘散沙,整合整合正好重新收入你的手中。”宗皇后说着说着,就笑了,边笑边哭,“一切都按照你的意愿走,元战,你可满意了?!”

宗文俊忍不住道:“陛下虽然让我选择效忠之人,却没有收回我在玄武军中的权力。更何况,还有新设的天狐军……”

“天狐军?”宗皇后笑得越发凄凉,“那是因为陛下知道,此战之后,那支妖军不会继续留在京城,所以他才会允许别人将京城划为驻地范围!再说了,司无岫是他跟那个女人生的儿子,他嘴上说不在乎,其实还不是派人一直在身边保护那个野种吗?”

元帝冷漠地看了她一眼:“皇后,你失态了。”

“我早就失态了,我有什么可畏惧的?”宗皇后又嘲讽地笑了两声,“不想让我叫他野种?那你当初为什么不带他回宫,为什么不肯认他?”

元帝眼睛一眯,还是没有回答。

宗皇后却替他开口了:“难道你是担心宫里的后妃和皇子加害于他?不,你担心的不是这个,你只是在忌惮地宫里的魔神而已,你留下司无岫,就是希望他有朝一日能成为你的弑神利器!”

天空降下的雨水变得越来越多,模糊了人的视线,也遮掩住满脸的泪水。

宗皇后最后沙哑着嗓子,对他道:“元战,你究竟有没有心?”

天下书局经营数十年,谋夺皇位时煽动天下人,将恶名冠在元帝的头上,也曾经风光无限,操弄天下大势,却最终还是没有撼动元帝的地位。到最后,公良野甚至还对元帝惺惺相惜,替他挡下了刺杀。

月魔心怀不甘上千年,蛊惑了无数人,算计了无数人,终于的见天日后,却还是栽在了元帝的暗棋手上。

月国从前以国君坐镇中原,四面重兵把守,元帅亦可世袭的形式延续至今。但经天下书局、月魔之乱后,元帝便能理所当然地将所有军权收于囊中,削弱世家的地位。

有句话公良野说得没错,元帝确实是一位令人敬佩的帝王。

也是令人胆寒的帝王。

“元战,你究竟有没有心?”

宗皇后又问了一遍,这一次,她只是喃喃自语,像是并不期待元帝能够回答,因为她心中早已经有了答案。

没想到,元帝却回答了她:“心不在你处,你自然无从看到。而你看不到,只是因为你与朕追求的东西不一样。”

“不一样?”宗皇后倏然睁开眼睛,像是不可置信,又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她努力盯着元帝看,想要看清他这个人。

是啊,她一开始只是出于一个女人最单纯的心思,以为自己嫁给他,就能从此过上相夫教子的生活。

但事实上,元帝对后宫并无多少兴趣,他到后宫就像是为了完成任务,从他眼中只能看到一片冰冷。

后来,她终于发现,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子嗣也是这副冰冷的态度,哪怕是得到了师者称赞的皇子公主,也入不了他的眼。

他似乎从来不曾考虑继任者的问题,有一段时间,当宗皇后得知元帝还有一个私生子流落在外时,她以为这个私生子才是元帝属意的继承人,所以联合后宫众人一起买凶追杀司无岫。

直到后来,宗皇后从月魔那里得到提示,发现一直以来都是自己想错了。元帝不立太子,最根本的原因,不是皇子们当中没有令他满意的人,而是他还没打算将自己的皇位交出来,他要等血脉诅咒破除后,进入圣境,活得更长久,也将这江山坐拥得更长久。

那一刻,宗皇后心中涌起极大的不甘和恨意,她觉得自己几十年来就像是被人狠狠欺骗了一样。她放下一切成为他的皇后,却连一个茶杯都不如,元帝放在茶杯上的视线,比后宫中所有的女人加起来还要多。

所以她决定报复元帝。

带着仇恨的报复,跟心怀天下的野心家相比,自然是一败涂地,宗皇后在决定起兵之时,就知道自己注定不会成功。

可她还是想要通过这一战,想逼得元帝狼狈,想听他说出一句悔过。

只可惜,元帝自始至终连表情都没如何变化,宗皇后最终也只能放弃。

“元战,你可曾对我有过一丝心动?”宗皇后在被兵士押下去前,忍不住扭头问了他一句。

元帝平静地看着她:“我的答案,不是你想要的答案。”

宗皇后露出“果然如此”的一笑,然后头也不回地跟着押解自己的人走了。

“陛下,所有叛军全部拿下,一部分缴械投降,负隅顽抗者都已经解决了。”书生在元帝身后撑起一把伞,替他挡雨。

但元帝却推开了他的手,缓缓道:“偶尔淋一下雨,倒也畅快。”

“可是,陛下,您身上还有伤……”

书生本想再劝,却听见元帝在前面又问道:“无岫和唐小公子呢?”

书生赶紧答道:“已经派人去京郊寻找他们二人了,应该不久就能得到消息,宫里的太医和京中名医都被请到偏殿,就算他们在与魔神一战后身负重伤,也能及时得到医治。”

元帝点了点头:“嗯,宫中之事就由你和元珩长老代管,若是无岫愿意留下,可让他也参与政事。朕要去闭关,短则数月,长则数年,告诉司无岫,他的大婚之日朕去不了,内库里的东西任他挑选,作为他的成亲之礼。”

书生惊讶看向元帝:“陛下不再多等几日?”好歹也跟司无岫和唐宁二人道别再去闭关吧?

“诅咒既除,朕还要许多待办之事。”元帝却摇摇头道,“何况,无岫也未必想要见到朕。”

“陛下……”

“就如皇后所说,朕机关算尽,得偿所愿,以无岫的聪慧,他想必早已察觉。”元帝回头道,“与其被他秋后算账,倒不如先把修为练至圣境,回来朕尚且有与他一战的实力,不至于输得太难看。”

书生在心里默默道,您还知道这种利用别人的行为很欠揍啊?

连皇后都忍不住想起兵反抗,把元帝狠狠揍一顿出气,更何况是一向不肯吃亏的司无岫。从前他引而不发,只是为了最终能铲除月魔,并为心上人取得妖族冕冠而已。

如今月魔已死,冕冠到手,司无岫下一个要找的人必定就是元帝。

元帝也反应极快,没有给他算账的机会,直接闭关去了。

留下书生和宗文俊面面相觑,最后就连宗文俊也说:“我也要回北方了,玄武军兵士不习惯南方的气候,有些水土不服,本将军要尽早带他们回去。”

书生:“呵呵。”@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大爷的水土不服,分明就是不愿意留下来面对司无岫的怒火而已!

谁都不想替元帝背锅,偏偏只有书生是被元帝钦点要留下来辅佐朝政的,书生心情郁闷,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顶。

不过书生真正见到唐宁和司无岫时,却发现他们两人似乎并不急着找元帝算账,好像在忙一些其他的事情。

……

“孵……孵蛋?”谷乐傻眼地看着一红一白的两颗蛋,整个人都有些恍惚,“妖皇陛下,您只是去打了个月魔而已,回来就带着两颗蛋……二位真是好兴致,在生死决战之际还不忘为妖族添丁进口……”

眼看司无岫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唐宁赶紧打断谷乐的话:“哎,你别管我们这蛋是怎么来的,你就说这要怎么孵吧?”

谷乐咽了咽口水,思忖了一会儿,道:“这个嘛……找老母鸡肯定是不行的,这颗白色的又散发出强烈妖气的蛋,可以让妖气充沛的人来孵化,最好十二个时辰不离身。至于这个红的……在下就真的孤陋寡闻了,照理来说他应该是人族血肉重新凝聚而成,会直接变成一个婴儿才对,但是……”

但是就连谷乐也不清楚,为什么不是直接变成婴孩,而是先凝成一颗蛋。

难道这跟元周的血液曾经被月魔吸收有关系?

唐宁听完之后倒是庆幸,还好不是真的变成一个孩子,要是这样,那司无岫就等于是真的“孕育”了一个孩子出来,那可就是天雷滚滚了!

司无岫冷冷道:“红的这个就丢了吧。”

“使不得啊!”谷乐连忙道,“好歹也是一条生命,妖族最重视的就是血缘亲情,你们不光有血缘联系,这蛋还是在你体内重生,这说明你们缘分未尽……啊!”

谷乐还来不及说完,就被忍无可忍的司无岫一掌扫了出去。

“不用一再地提醒我,我知道这颗蛋是从哪里来的。”司无岫冷冰冰地开口。

唐宁看着谷乐狼狈地落在屋外的泥潭里,茫然四顾的可怜模样,干咳一声:“你不想听,以后我们注意不提就是了。白蛋可以用妖气来孵化,我看红蛋应该也差不多,它需要你的内力。来,一人一只蛋,我们一起孵。”

唐宁将红蛋硬塞进司无岫的怀里,贴着他的胸口拍了拍。

司无岫:“……”

“你这么看着我也没用,这是你家先祖,我已经有一颗白蛋了。”唐宁将白蛋也收进袖中,拍拍司无岫的肩膀,“一人一个才比较公平,这样谁也赖不掉。”

司无岫叹了口气:“也罢,先这么放着吧,我再去宫中的藏书阁里找找,看有没有相关的资料。”

说到这里,唐宁就觉得奇怪:“你说元帝陛下为什么这么急着去闭关,连声招呼也不跟我们打?”

弄得他们一回来就要帮元帝收拾烂摊子,重新把元珩长老请出来,安抚朝廷上下,做这些不该他们去做的工作。

而元帝连半个影子都看不见,当初说好帮他这个忙,其余的人也会论功行赏,除了华家已经提前拿到皇商的资格外,剩下的修院弟子、玉荷雷鹏、慕容独等人,都是长老代为嘉奖的。

并且,元帝临走前,还把天下书局的掌门令牌留给了司无岫,也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司无岫则又冷笑了下:“我看,他就是故意在躲着我们的。”

“故意躲我们?”唐宁还没理解他的意思。

“欠的债多了,还不起,就躲起来了。”司无岫道,“不管他,既然他把这些交给我,那就别怪我搬空了他的皇宫。”

“等、等一下,你该不会真的要把陛下的内库洗劫一空吧……”

“有何不可?”司无岫捏着唐宁的下巴,一脸狂傲酷帅的表情,“以天下为聘礼,才配得上阿宁。”

唐宁把手放在司无岫的额头上探了探:“好像没发烧啊……”

“阿宁。”司无岫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这次可不能再被你逃掉,我一定要跟你成亲。”

唐宁收起玩笑的表情,对他露出一抹笑容:“嗯,我知道。”

他知道,司无岫为了那一天,已经等了很久,都快要将耐心磨灭了。

唐宁认真地看着司无岫,眼中是绵绵情意,但嘴上还是忍不住提醒他:“但是在回去成亲之前,我们好像还答应过外公,要先去一趟卫家庄的……唔唔……”

话还没说完,嘴巴就被司无岫堵住了,大概是这番话太过扫兴,所以司无岫不想等他说完。

一吻结束,司无岫低声对唐宁道:“阿宁,我们不去卫家庄了,直接回唐家堡,反正成亲的时候你外公也是要来的。”

“可我还是想去卫家庄看一看。我长到这么大,好像都没有离开唐家堡的印象,唯一出的一次远门,就是去天湘修院习武的那段日子。”唐宁认真地对他说,“我想先去认一认自己的亲人,再跟你成亲。”

司无岫看他神情如此坚定,也只能叹气。

被噬心狐占据了身体的那段时间,对于唐宁而言是一种缺憾,他想要弥补曾经缺失的亲情,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既然你坚持,那我就陪你走一趟好了。”司无岫最后道,“快去快回,我们今日就出发去卫家庄,等你见完卫家庄的人,就立刻赶回唐家堡。”

“再等等。”唐宁道。

“还等?”司无岫皱起眉,眼中的不快已经快要攀升到顶点。

“那个赌坊啊!”唐宁在他的眉心上戳了一下,“我们刚到京城的时候不是把钱押在上面,买自己赢的吗,现在本金已经翻了好几倍吧?”

司无岫哭笑不得:“元帝的内库都是你的了,你还在乎那点小钱吗?”

“当然,好歹那也是我们的正当所得。辛苦帮元帝打架除魔也没钱拿,那我们只好自己赚外快了。”唐宁一脸“我已经很吃亏了”的表情,逗得司无岫忍不住又在他的唇上咬了一口。

“好,我们先去取钱,再把元帝的内库搬空。”司无岫道。

有件事情司无岫忘了提醒唐宁,他们进京时去的那间赌坊,是天下书局暗中经营的。如今公良野身死,死前将天下书局交给元帝,而元帝又给了司无岫,所以最后……整个赌坊还是唐宁的东西。

不过为了让他的阿宁高兴,就算是要司无岫把库房里的钱搬出来,再原封不动地搬回去,他也乐意。

虽然唐宁还想在京城里游览一番,好好玩玩,但他到底还是莫不过成亲心切的司无岫,只好让他答应,等他们成完亲,再尽情地游山玩水。

离开京城前,元珩长老派人送来一只锦盒,和一把剑。

他交代锦盒要等到成亲之后才能打开,至于那把剑,则是元周当年所用之剑。

“长老说,当时他见你们二人都有自己的兵器,先祖的剑也不过是锦上添花,有没有都一样,所以就没有拿出来。但是如今这把剑可以回到自己的主人身边,还是放在你们身边比较稳妥,将来有一日也可以交给他。”传话的仆人如是道。

元珩也知道红蛋的事,司无岫去藏书阁翻找资料之事他也知情,得知先祖可能再生,他也感到很高兴,所以让人把从前元周的佩剑给他们送了过来。

司无岫收下剑和锦盒,对那人道:“我们会妥当安置这把剑的,请长老放心。”

玉荷跟雷鹏站在马车边上,等仆人走后,便对唐宁和司无岫道:“少主,公子,马车已经备好了,我们可以出发了。”

来的时候三军齐动,浩浩荡荡,回家之时却还是这熟悉的几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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