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1 / 2)

爱是什么?

宋如理解里的爱, 是很干净很纯粹的东西。

她没有谈过恋爱,但在她的想象中,可能会是在校园里, 应该会是草长莺飞的三月天,也可能会是日光很盛的夏至,她抱着书走在路边, 看见操场里打球的男孩子,又或者是骑着自行车从她身边经过的少年, 心动的理由可能很简单,就是因为那天天气很好, 而他穿了一件白衬衫。

然后就慢慢地谈恋爱啊,谈上几年, 从大学迈入社会, 互相见双方的家长,一起参加工作, 组建小家……

大概会是这样吧。

其实宋如没怎么想象过,这些画面是非常模糊的,她从来没有代入那个白衬衫少年, 会是任何人的脸。

她规划的爱情很美好。

那是一种对她努力生活的奖励, 就像是在学习很累的时候,被一大堆deadli

e追着赶, 连喘气的功夫都没有, 她会偶尔幻想一下, 等把这一切忙完, 就去吃一顿火锅,又或者是奖励自己一块巧克力蛋糕。

作为奖励,那份爱情当然也该像蛋糕一样, 是可以预知的甜度,按部就班地好吃就够了。

而不是像她对王玄之这样,充满了算计和背叛。

假如王玄之所经历的这一切,换到宋如身上,有人胆敢仗着她的爱意,践踏她的真心,她早就叫停这一切了。

假如王玄之是她的闺蜜,宋如是这份爱里的局外人,她一定把一杯冰水,狠狠地泼到闺蜜的脸上,叫朋友清醒一点,不要再被渣男骗。

是哪个身份都好,只要她不是被疯狂爱着的那一方,她就能知道,该怎样处理这份关系。

哪怕王玄之现在要杀了宋如,其实她都能理解他。

可她理解不了的是,他偏执并且疯狂地爱着她,哪怕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

这真的是爱吗?

这份所谓的爱,把他彻底给毁了。

他堕魔了,难怪他身上再没有逸散过魔气。

宋如一直以为,是王玄之一步大乘之后,彻底清除了道基里那些魔气。

她想着他失常的那些点,从来不多管闲事的他,却频频插手混乱大陆的事,明明已经斩杀了魔尊,还是到处收集羊皮卷碎片,最近变得很爱和人攀比,一时问是不是比楚渊厉害,一时又问名字和他们比,是不是最好听的,装作若无其事地为她煮奶茶,要一直反复对她声称:“我才不喜欢你呢。”

一片阴影笼罩了下来。

那是一个身形颀长的男子,身影高大到把宋如娇小的身躯完全笼罩在其中,他俯下身,动作轻佻地抬起宋如的脸,“原来你也会为我难过啊,又要哭了?知道你的眼泪对我来说是最好的武器,把我吃的死死的。”

宋如仰起脸,把所有眼泪全都憋了回去,摇了摇头。

她想起了在仙宫和王玄之告别时,她哭的泣不成声,而他抱着她说:“仙儿,我认输。”

宋如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一个道理,眼泪只会伤害真正爱你的人。

她不想再伤害王玄之了。

她已经以眼泪为武器,逼迫过王玄之一次了,在她根本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

他那样骄傲的人,怎么忍下来的?

王玄之一直是个两面派,表面上看起来光风霁月,实则手段残酷,书友都叫他白切黑,调侃他是利奥利,和奥利奥反着的那种,奥利奥是两面都是黑巧克力,里面的夹心是白色的。

所有得罪过他的人,都遭到了可怕的报复。

不管是书里那些魔族,还是神国幻境里的赵家人。

宋如对他做出了这样的欺骗和背叛,他却一直都在……纵容她。

就连他堕魔那天,他都忍下来了。

他不该忍的。

早在那个时候就该引爆这一切,早在那个时候就该把她炸的体无完肤。

可他却败在了她的眼泪之下,纵容着她完成了任务世界的剧情。

这不是宋如认识的王玄之,他变得一点也不像他自己。

真是一种糟糕透顶的变化。

爱一个人,难道不该因为爱越变越好吗?

我对于你来说,却是这样的地狱。

如果这种爱是一种毒瘾,宋如会毫不迟疑地把王玄之送进戒毒所,帮他戒断这种畸形的爱。

王玄之骤然抬高了声音:“摇头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哭一下试试呢?现在我都不配让你用眼泪对付了是吗?

或许你只要掉一滴眼泪,我就会跪在地上向你求饶,你总是知道怎样操控我,看着我像狗一样对你摇尾巴很有成就感吧。

仙儿,你这次真的做的太过了。你应该再给我留一丝希望的,哪怕你再从指缝里给我漏出一丁点希望,我都不会让我们之间走到这种绝境,可你偏偏要扼杀我所有的希望。

既然你这么爱玩男人,你就把四碗水都端平啊,对谁都不偏不倚,我不祈求你偏爱我,可你难道不该做到起码的平均吗?

事实上却是,你只偏爱夏尔,所有的旧爱都不如新欢,我们所有人加在一起,在你心里都比不过那一条魔龙重要,我是过去式了。

你要嫁给夏尔了,为什么要嫁给夏尔啊?明明才刚刚跟我说过,你和夏尔根本不是恋人。”

他的手指摩挲过宋如的双唇。

宋如被冻的身体轻轻颤动了一下。

好冰,太冰了。

贴上来的时候,像是某种冷血动物。

王玄之的声音很冷漠,动作却很轻柔,轻轻地勾勒着宋如唇畔的线条,“这双红唇这样好看,为什么却这么会骗人。唇瓣一张一合,随随便便说出口的话,就是杀人的利剑。我真的分不清你口中,到底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谁能分得清呢?你教教我,该怎样去辨别真假。又或者,从头到尾,每一句话都是假的!全都是在骗我!”

他的怒火在翻滚、在蒸腾。

本该是漂亮的琥珀色桃花眼里,此时盈满漆黑的魔气,那双眸子黑沉到没有丝毫光亮,像是无边无尽的海水,挤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就在宋如觉得,他要彻底失控的前一秒。

他消失了。

房间里又变得空荡荡的,只剩宋如一个人。

除了唇瓣上还停留着那种寒凉,提醒着宋如,王玄之刚才是真的出现过。

宋如的身体里,像是分化出了两个自己。

一个她,看着王玄之挣扎在这一滩名为爱的泥沼里,她为他而心疼,虽然无法感同身受于他的痛苦,却疼爱他、怜惜他。

这是她的玄之哥哥啊。

他和她是仇敌吗?

他们并不是对峙的双方。

倘若换一个人这样折磨王玄之,宋如说不定早就会杀了那个女人。

管她是不是王玄之心爱的女人,不如一刀切,长痛不如短痛。

玄冰洞里,她第一次发现王玄之用万年玄冰镇压道基里的魔气,心疼到无以复加。

王玄之卧底魔界时,顶着血海老祖的身份,那些魔修欺他、辱他,宋如把他们全都杀光了。

可另一个她,却在理智地分析王玄之的情况,试图找到他的弱点,一击即中,尽快离开这里,继续去完成她在混乱大陆的任务。

王玄之看起来很不正常。

起码情绪不是很稳定。

他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把我绑来这里,为什么却不敢一直待在我身边?

总不可能把我关在这里,就是为了自己玩消失吧。

第一次他离开,是受的伤势太重,再不治疗立刻就会死的那一种。

为什么不在这里疗伤呢?

第二次他离开,是受的刺激太大,眼看着就要发狂。

他不敢让我看到他发疯的样子?

我们的关系已经尖锐到了这种程度,明明看起来该是把所有仇恨和敌意全都摆在明面上了。

还有什么是他需要藏,需要躲避的呢?

或许那就是我能离开的关键。

宋如并不怕对付王玄之,事实上,在神国幻境里,他早就发疯过无数次了,但每一次,宋如都是赢家。

她太知道自己的筹码在哪里了。

王玄之爱她,更甚于爱他自己的生命。

其实像是这种被囚禁的小黑屋剧本,在神国幻境里,那位相国大人、摄政王,没少对她做。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宋如其实是提前刷过这个副本,她手握着通关的攻略,度过最初的惊慌之后,其实远没有到绝望的地步。

如今唯一需要担心的,只有时间。

她不能和王玄之在这里耗上太久,她需要尽快通关。

入魔而已。

其实把这件事看开了,抛开对王玄之本人的心疼,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心魔,并非无法击败。

珈昙不就差点入魔?

总有能打开一切的钥匙。

也就是在这一刻,宋如愣住了。

她清晰地意识到了,自己到底是一个怎样可怕的人。

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功利主义者。

王玄之的悲剧,就是由我一手造成的。

假如换成任何另一个任务者,来做这份任务,将会非常平静地走完全部的剧情,王玄之最后心里,或许会剩下没有复活被当做妹妹、亲人一样的圣女的遗憾,这种遗憾也更加激励他,成为把仙凡魔三界治理井井有条的新天帝。

但绝不会走到堕魔这一步!

是他太不幸了,偏偏遇到了宋如。

她在感情方面根本就是一个暴君,她只做自己想要完成的事,除了目的之外的一切,对宋如而言都不重要。

看吧,她即便是在知道王玄之因爱偏执入魔之后,想的也是怎样利用他的弱点,彻底击溃他,让他放她出去。

王玄之,为什么偏偏喜欢上这样的我呢?

在他比我更早地看清了我所有的卑劣之后。

在他深知,什么为爱牺牲,不惜救他而死,只是我自导自演的戏码以后。

真的不值得。

他为了爱我,变成这样,很不值。

这种相遇,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如果这个任务,不是我来做就好了。

如果没有遇见王玄之就好了。

宋如就像是一台精密的机器,即便因为意识到这一点,短暂地停止了片刻的运转,但很快又投入到新的计算中,把王玄之自从囚禁她以来,每一个画面一帧一帧地重放,试图找到他的破绽。

因为要想着算计人,想的太多,后来又累又困,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朦朦胧胧之间,有一道身影抱起了她,声音低的就像听不到:“就算铺了地毯,也不能在地上睡啊。”

那是一个宋如很熟悉的怀抱,她无意识间都在他怀里蹭了蹭,试图想要找到一个让自己最舒服的姿势。

却在感受到对方胸膛前传来的寒凉之后,嫌弃地推开了,并不是她记忆里温暖的怀抱,嘟囔道:“太冷。”

他的身形僵硬了一瞬。

转而换成用阵法托起她,将她送回了床上。

宋如醒来的时候,王玄之就站在床边,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他的目光贪婪并且霸道,极富有侵略性,就像是假如一秒钟不看着她,她就会从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一样。

明明他掌控着她,他却仍旧不安。

宋如一直都知道,她没办法给王玄之安全感。

她后来想了很久,想明白了一点,为什么王玄之在梦乡里,应该说为什么王玄之在每一个梦里,会对她用上藤蔓缠绕。

正如他所说,他本人并不是神木族。

与其说王玄之是个变态,倒不如说是宋如刺激到了他所有的不安。

梦境其实是人潜意识的集合。

他怕她会走。

他怕留不住她。

那种强烈的害怕失去她的恐惧,催生出了扭曲的藤蔓。

这是他没有安全感的一种具象表达。

他把她捆起来,她就逃不了了。

宋如抬起那张床,狠狠地砸向王玄之。

她的动作很暴力,在她扬起手的时候,长长的圣袍向下垂落,露出皓腕间的细细金链。

在那整张床都碎裂的声音中,王玄之敏锐地捕捉到了链条上叮铃叮铃的铃铛声,露出一个无比愉悦的笑容,“仙儿,其实我早就想把你锁起来了,很早的时候,你太会骗人了,永远不会属于我,那么我起码能困住你,让你眼里只能看得到我一个人。”

宋如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果然。

王玄之一点也不在意那些碎裂的木屑扎进他的衣服里,把本来好生生的白袍到处都弄的皱巴巴的,而是单纯被几声微弱的铃铛声取悦到了。

如果爱情的本质,真的是一场支配与被支配的游戏,那么宋如永远是占据上风的支配者,立于不败之地。

验证了这一点,可宋如心里却并没有王玄之所说的那种“操控他的成就感”,反而满满都是苦涩。

她确实操控了他。

利用他对她的喜欢,准确地找到他不安的这一点,装作对他发火,其实是想提醒他锁链的存在。

她在表现出被他所掌控的一面,试图反过来,以此所掌控他。这种事,她在神国幻境做过很多遍了,一开始只是误打误撞,重复了上万次之后,熟悉到成为一种本能。

但是,宋如和程太傅聊过,关于王玄之的童年。

他其实是一个在依恋型的亲密关系里,很有安全感的人。

程太傅:“太子打小就懂事,我家那小子,每次我上战场,那能哭到把房顶都给掀咯!但太子就是乖巧地待在书房里,一个人待着也不怕,天帝和天后都要走,他也不哭不闹。等我们回来的时候,还看到他自己跟自己下棋呢。”

他的父母给了他安全感,也是他天性就很自信,不认为优秀的自己会是被抛弃的那一方。

在遇到宋如之前,王玄之原本的家庭和性格,给他塑造了一个非常健康的依恋类型,他是安全型依恋那一种。

对宋如的这份爱,摧毁了他自己的安全感。

他变得不自信、焦虑、自我厌弃、担心被抛弃……

宋如哪有什么操控的快感?她只觉得满心都是愧疚!她也快要被那种愧疚感给逼疯了。

王玄之这会儿心情好极了,兴致勃勃地拉着宋如,要教她画画,“每次听仙儿叫我王老师的时候,都觉得你好乖好乖,仙儿要是一直乖乖的就好了,好喜欢你啊,过来,王老师给你开小灶,教你画画。”

房间里到处都是木屑,乱的一塌糊涂。

王玄之也不介意,哪怕他生性喜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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