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1 / 2)

宴朝仔仔细细地回溯了一下记忆,然后定了定神:“是有这样一份离婚协议书,很早之前就拟定好了。”

“嗯。”顾雪仪点点头,正要说话。

“你先听我说完。”宴朝打断了她。

好吧。

顾雪仪耐心地望着他,听他往下说。

“你这样聪明,一定早就知道我为什么会和原来的顾雪仪结婚……”宴朝起了个头,都还没忘记先夸顾雪仪一句。

顾雪仪有些哭笑不得。

但她压下了那点笑意,眸光渐渐变冷,面容定格在了严肃的表情上。

她不是过去的顾雪仪,这已经成为彼此心照不宣的事了。她知道宴朝很聪明,遮遮掩掩没有必要,所以在宴朝面前也向来坦荡,不作刻意的遮掩。

没捅破时,心照不宣即可。

捅破了,自然不能以含糊的姿态再压下去。

宴朝瞥见了顾雪仪的神色,也并不为此感到失落。

她不会轻易信任别人,她总时刻保持着敏锐与聪慧,她不吝于与旁人合作,却也并不依赖任何人……这正是她身上令人着迷的闪光点。

宴朝定了定神,继续往下说:“简昌明欠下一个人情,我帮他解决一桩麻烦。……反正在这之前,我都认为,我是不需要婚姻的。她想要做宴太太,那就做。我也并不会亏待她。她能拥有一个象征权势地位的名头,还能拥有一笔足够她肆意挥霍的钱。顾家也能因此沾光。这是一笔,皆大欢喜的生意。”

顾雪仪点了下头,示意自己认真在听。

宴朝的选择没有任何问题。

她若是他,也会这样做。

原身算计在先,宴朝这样作为,已是以德报怨,很有君子风范了。

“但她是贪心的,她忘记了她的一切是简昌明的人情换来的。她变本加厉的闹事,连带顾家也不安分。我想她迟早会意识到,她得不到的,注定得不到。不管是她将来过不下去,还是顾家终于一脚踩中了我的底线,离婚是定局。于是我让陈于瑾提前准备好了一份离婚协议书……”

“这就是那份离婚协议书的由来。”宴朝解释得很详尽了。

其实他都快忘记那东西了。

这个顾雪仪和过去的顾雪仪是完全不同的,他从来没将她们看作是同一个人。

那份离婚协议书连名字都没有签,等同于废纸。

谁还会想起它呢?

但顾雪仪牢牢攥着它。

也许她还时时刻刻地想着它。

宴朝用力抿了下唇,掩去眼底深沉的色彩。

“那是为过去的顾雪仪准备的,不是为现在的太太准备的。”宴朝沉声道。

“那嫁给宴总的也是过去的顾雪仪,不是现在的。”顾雪仪提醒他。

宴朝噎了下。

顾雪仪当然不是故意要气他,她顿了下,有点好奇地问:“宴总是什么时候发现,我不是她的?”

“第一面。”宴朝说:“我坐在沙发上,等着太太教训完宴文宏下楼的时候,抬头看见太太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是不同的。”

宴朝顿了下,紧跟着又说:“太太的风姿迷人,气势压人。我又不是耳聋眼瞎之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顾雪仪不自觉地攥了下沙发扶手边垂下的流苏。

她有点想笑。

“宴总的口舌功夫越发厉害了。”顾雪仪掀了掀眼皮道。

“今日太太也见识过了,我还有别的功夫,一样厉害。”宴朝不紧不慢地说。

“……”

“既然话已经说开……我也不知道原来的顾雪仪去哪里了。”顾雪仪淡淡道:“我很感谢宴总仍旧愿意让我从副卡上划走五个亿去投资。”

宴朝心道,他当初也没想到顾雪仪会这样有魄力,说花就花了。

不过他也不会小气心疼就是了。

宴朝笑了下:“不是我大方,是太太先为宴氏做了许多。太太往基金里投的钱,为宴氏提高的知名度,在公众面前树立起的讲究大义的慈善人设,是许多钱都不一定能换来的。太太又替我收拾了裴丽馨……”

“宴总为我戴高帽了。裴家说到底还是宴总自己收拾干净的。”顾雪仪从不自视甚高。

“如果没有太太出手相助,又哪里会那么快呢?”宴朝顿了下,说:“太太与我配合,实在是事半功倍。”

宴朝走到茶几旁坐下,弯腰俯身,这样好与顾雪仪更亲近,视线也紧密相接。

他说:“我过去以为,婚姻不过是个简单的形式。它有用时,就可以存在。无用时,我就不需要它了。但是现在……”

顾雪仪目光一闪,忽然间觉得宴朝与她紧密相接的目光有点灼人。

“我不想和太太离婚。我想和太太将这段婚姻关系变得更紧密。”宴朝低声问:“太太呢?”

“……”

顾雪仪一时间没有回答。

宴朝暗暗皱眉,难道是他说得还不够直白吗?

顾雪仪想了想说:“我想尝试一点不一样的生活。……而且我不喜欢占着别人的丈夫。”

宴朝拧了下眉。

这下有点后悔没有早点和原来的顾雪仪签那份协议书了。

“宴总是个很好的合作对象,也是个很不错的结婚对象。”顾雪仪客观地评价道。

但宴朝望着她眼底的清明理智,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对于她来说,仅仅只是“合适”。

她太像他,惯于用理智去分析遭遇的每一件事,少有头脑发热,被感情主导的时候。动心难于登天。

可他一颗心已经猝不及防地被她从云端拽入了凡尘。

她却稳稳当当丝毫不动。

谁会想到他也有今天呢?

“但这件事不能就这样含糊下去……我想要进一步地去探索这个广阔的世界。我手里已经握有一笔充足的资金,在来到这个世界时候,我也一刻没有停歇,稳步建立起了自己的人脉。或许会因为和宴总离婚,而失去一部分的人脉,但对于我来说,都不算什么……”顾雪仪无比理智地冲着宴朝分析了,她离开他之后,一样能过得很好,言下之意就是让他不必为此担心。

但他那是担心吗?

宴朝越听她侃侃而谈,心沉得越深,双眸更黑得不见底了,里面沉沉填满了冷意。

顾雪仪不需要他。

宴朝从来没想过,以他的身家地位和头脑,会有人不需要他。

“而且宴总迟早会有喜欢的人……”

听到这里,宴朝皱了下眉。

他难道说得不够清楚明白吗?

还是她接触到的也都是利益交换,所以将他那句不想离婚,也当做了是一种理智权衡的结果……

宴朝心下轻叹了一声。

到了唇边的话又顿住了。

再忍忍。

时机还不够。

她对他,还仅仅只是停留在欣赏层面。

“所以太太是准备,回国后就立刻和我离婚,离开宴家吗?”宴朝问:“宋家呢?哈迪斯呢?前几天太太还和我说起来哈迪斯另有图谋,今天又在船上看见了君语社的标志。这些……太太都不管了吗?”

“这些本不该由太太来管,太太放手也正常。但我却忧心宋家怀恨在心,算计太太。”

“我与宴氏结下的善缘,不够在离婚后,也让宴氏护一护我吗?”顾雪仪歪头问。

“那又怎么一样?宴太太的名头,能免去太多麻烦了。”

“但我不可能做一辈子的宴太太。”

宴朝心道。

怎么不能?

最好是一辈子,长长久久的一辈子。

“不过君语社的确是个麻烦,石华也死得莫名其妙……但他们都不足为惧。”顾雪仪说起这些事,倒是兴致勃勃的。

她伸手捧起桌上的水杯,仰头饮了一口,润了下唇舌,然后才又说:“所以我一早想好了,与宴总再合作最后一次,彻底扫清这些麻烦。宋家也好,哈迪斯也好,今天见到的那位头戴梅花帽子的龙小姐也好……都扫个干干净净。施之以雷霆手段,自然能起到一定的震慑效果。来日再有人听见我的名字,也该知道退避了……”

宴朝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但这才是顾雪仪。

她聪明,所以会为自己想好一切退路,而不是莽莽撞撞地做出决定。

宴朝按下了浮动的心绪。

可要说她聪明利己,却又不是这样。

她处理这些东西,又从不嫌弃麻烦,好像天生肩负着某种责任感,并且从不为此感觉到疲累。

“那太太从今天起就要疏远我了吗?”宴朝又问。

“我做一件事,从来要做好它。既然现在还顶着宴太太的名头,我就不会刻意疏远宴总。”

他还应该感激,顾雪仪的责任感太过于强烈。

宴朝心道,没办法在今天将关系变得更亲密,那至少要尝到一点别的甜头吧。

宴朝说:“不是宴总,是宴朝。”

“嗯?”

“太太过于客气,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

顾雪仪迟疑一下,应了声。

宴朝轻轻松了口气。

今天倒也不算做白工,至少将那些藏在纸面之下的东西,都捅到台面上了。

他之后再对她做什么,她也会明白,他是对着这个顾雪仪做的,而不是对着以前的顾雪仪。

或许他还应当高兴一些……

从她的种种反应来看,她过去都是不通情爱的。

她没有喜欢过的人。

宴朝心底反倒又重燃起了熊熊火焰。

在这样的时刻,他张嘴说“喜欢”,未免显得单薄。

宴朝嘴角翘起,微微笑着说:“太太这样聪明,我请太太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里看一件事……看太太能不能看得明白通透。”

顾雪仪目光又闪了闪,来了点兴致。

她问:“什么事?”

宴朝定定地盯着她的双眸,说:“我请太太看着我,无论我做什么,都请太太仔细看着我……”

顾雪仪怔了怔。

……这是何意?

可顾雪仪又怎么会认输呢?

她想了想,答应了:“好。”

宴朝脸上的笑意越发浓厚,他这才直起腰:“时间不早了……太太先洗漱吧。”

顾雪仪起身进了浴室,等她洗漱完,才轮到宴朝。

时间已经不早了。

但顾雪仪却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大脑皮层甚至因为过于兴奋而活跃得停不下来。

和宴朝打交道太舒服了。

将一切都说明白之后,她身上所有的桎梏也就都脱去了。

这个世界真的很好,她获得了更多的快乐。

顾雪仪走到露台上,盯着夜色之下波光粼粼的海面看了会儿。

“顾女士真是好雅兴。”旁边突地传来了龙珍的声音。

顾雪仪转头看了过去。

龙珍还是穿着白天里的比基尼,外面套着白色浴袍。她倚着露台,看着顾雪仪,目光冷淡中夹杂着一丝恶意。

她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却实在小看了顾雪仪的敏锐度。

“今天是有什么开心的事吗?顾女士看上去格外的开心。”龙珍口吻平静,暗地里却差点咬碎了一口牙。

这么高兴?

难道是回来后,她又和宴朝做了点什么?

顾雪仪挑了下眉,抬手抚了下唇角。

原来她的唇角真的翘得很高。

这一幕落在龙珍眼里,自然更戳人了。

顾雪仪笑起来,便如冰雪初融,眉眼动人极了。大概能代表华国美人里最最顶级的那一类美了。

龙珍越看越觉得胸闷,干脆掉头走回去不再看了。

顾雪仪眨了下眼,又吹了会儿海风。

正如宴朝所说,这七日的体验的确难得……是她上辈子也没体验过的,所以应该快活地去尝试一下。

直到真的待得累了,顾雪仪才转身进了房间。

宴朝已经从浴室出来了,他合上了面前的笔记本。

“在处理工作吗?”顾雪仪问。

宴朝点头。

“那么我先休息了。”顾雪仪走到了床边,掀起被子。

她脱下了睡衣外套,露出了里面的吊带睡裙。

她雪白的背和纤细的腿,都映入了宴朝的眼中。

宴朝说:“我也休息了,向太太学习,早睡早起。”

顾雪仪却有点心虚。

她心道,我这才打算放纵一回试试是个什么滋味儿呢。

顾雪仪躺下去,拽过了被子,因为心情格外舒畅的缘故,她很快就睡着了。

宴朝这才跟着躺在了床上。

他合上眼,默默数过了一秒、两秒……直到半小时过去,宴朝没有再用拽被角来作试探。

宴朝翻了个身。

顾雪仪睡得迷迷糊糊,突然感觉到一个重物压下来,紧跟着她就被牢牢裹在其中了,动也动不得。

这是她从来没遭遇过的。

顾雪仪脑中一激灵,顷刻间清明了。

但眼皮要掀开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顾雪仪艰难地撑起了眼皮。

海风吹拂起窗纱,窗外的月光照了进来,恰好足够顾雪仪看清是什么景象。

先是一截睡衣的领口。

再是喉结。

再是下巴。

……紧跟着年轻男人的睡容映入了她的眼中。

他的五官俊美,无可挑剔,那双常带给人压抑深沉之感的眼眸,这会儿正紧紧闭着。面容竟然给人以静谧安稳的感觉。

宴朝紧紧抱着她。

顾雪仪恍惚了一瞬。

是梦?不是梦?

男人的体温似乎比她更高一些,慢慢地,顾雪仪就感觉到有一点热了,整个人都仿佛被一团火裹住了。

温暖得过了分。

“宴总?”

“……”

顾雪仪想了想,改了口:“宴朝?”

耳边却依旧只有海风的声音,呼呼作响。

顾雪仪艰难地挣扎了一下,却没能挣开。

她的目光越过宴朝的肩,这才看清,被子大半都裹在了她的身上。所以……是宴朝感觉到了凉意,于是本能地朝她靠了过来?

顾雪仪用了用力,好歹是抽出了一条胳膊。

她费劲儿地伸手想要去拽被子,将被子往宴朝那边拽一拽。可是宴朝在她相反的方向,也就意味着,她抓着被子,得拼命地往宴朝那边靠,才能将被子带过去。

拽?不拽?

总不能放着他不管,让他冻感冒吧?

要真感冒了,第二天还得传染她。

顾雪仪朝宴朝的方向靠得更紧了,然后伸手抓住被子,往他的背后努力拽去,试图盖好他的肩。

但宴朝却将她往怀里扣得更紧了。

顾雪仪的眼皮跳了跳,另一只手本能地抵住了他的胸膛。

然后白天的记忆,一下就被勾了出来。

男人线条分明的腹肌,和恰好只穿了的西装裤……

顾雪仪觉得手底下有点烫。

某方面迟钝的**,这才一点点顺着爬入了大脑。

顾雪仪闭上了眼。

……还是冻死他吧。

等顾雪仪再醒来,宴朝已经不在了。

被子被彻底睡成了一团,将她紧紧裹在其中,仿佛化作了一团茧。

顾雪仪从来没睡得这么没规矩过。

她揉了揉头,艰难地爬了起来。

“太太醒了?”宴朝的声音响起。

他冲着笔记本那头比了个“暂停”的手势,然后起身走到了顾雪仪身边。

顾雪仪倒是更关心另一个问题,她倚着床头,冷声问:“宴总今天有感冒吗?”

“没有。”宴朝面露一丝歉意:“还得多谢太太出让一半被子给我。”

“太太先洗漱,我去给太太拿早餐。”宴朝说。

他早已经换好了衣服,又穿回了平时一丝不苟的模样。

顾雪仪懒洋洋地应了声,心底有点不高兴,但想想又觉得没什么可不高兴的。是她把被子占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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