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毅觉得这些可能有点不一般,坚持着听着,不懂先记得,觉得以后可能有用,李信已经悄悄躲出去了。
严江主要是想告诉韩非,法理情都是社会稳定的要素,不能一门心思只看上层,重赏、重罚、重农、重战都是应该的,但是要考虑民力的承受能力,社会的运行负荷过大,那国家会自动崩溃,生命自己会找出路,天道召彰,便在于此。
韩非能成为法之大家,接受能力是极为强的,起初还有几分不以为然,但在细想之后,又发现这些理念触及了他太多朦胧不清的困惑,一时间竟然有些痴了,先前的高傲早就荡然无存,只是很快,他又懂了对方说法家之说会强秦灭秦于一身的理由——即重刑苛法、法术势尽皆决于君王,若是明君还好,若是昏君也能支持,若是暴君……一时心中纷乱。
听到后来,韩非也感慨道变法之一道,应因地制宜,周全打压各方利益,而非如他这般日日指望国中君王突然英明,自己想通,若早些年遇到严卿,他必然以国士之礼求其入韩变革,可惜天命在秦,您这样的人,竟然也出自秦地。
这便是要进入商业互吹的时间了,两位思想很超时代的人物碰撞出了历史的火花,严江其实是略有心虚的,因为他的思想是在历史演变后的倒推,就好像给个答案再分析怎么会这样一样,是有点马后炮的,韩非则是那种可以看穿历史迷雾,抓住时代脉络的思想家,或许他看得不是那么清楚,或许会有错误,但这都不损他思想的伟大。
在后世,韩非的理念对历代王朝都是处于一种指导地位,“依法治国”虽然被儒家魔改了不少,但本质是没有变的,是后世君主专/制的理论根据,只是名声不被后世主流的儒家推崇而已。
终于,严江也说得没什么好说了,也对这位大家十分钦佩,他爱国忠韩自是不说,且十分能接受新理念,能辨别对错,绝不强辩,若能多知些底层社会结构,绝对可以把自己的学说再进化一次……想到这,他就觉得不虚此行。
于是两人告别。
在猫头鹰漆黑的瞳孔里,两位不世之才悠然起身,同时向对方行礼,极为尊重,一时竟然有些躺在名家海洋里的窒息感。
严江送韩非出馆,门外自有卫卒送他回别院,他这才回头抱起了陛下,走到还在苦思冥想的蒙毅面前,准备告别。
“等等你别走!”蒙毅这才惊醒过来,抓住他的衣袖,神色复杂地道,“大王让我带、带一件东西给你。”
“哦,什么东西?”严江有些好奇了,这秦王不但没抓他,还让人带东西给他,这么笃定他会回秦么?谁给他的自信啊?
“这个,天色太晚,已是午夜,库房人都睡了,要明天才能给你,”蒙毅神色更加复杂,“不如歇息一晚再看如何?”
“嗯?”严江上下打量着他,“不是想拖住我吧?”
“这是韩地,我还能绑了你回去?”蒙毅叹息道,“不是什么大事,是王上的私信,明日再看吧。”
严江觉得有些不对,但还是点头同意了,他也不怕蒙毅绑他回去,他有的是办法脱身。
于是回了别馆,还点香让花花从窗外跑来戒备。
见时间已经是晚上三点,他点灯记录了今天的一些见闻,一抬头,便看自家爱鸟还在案前,目不转睛,在灯火下,那卡姿兰大眼睛里仿佛有星星一样,正在啪啪地掉。
“怎么?”严江莞尔一笑,伸手在对方尖喙下轻轻一抬,“宝贝,被我风姿迷住了?”
温暖的灯火跳跃,照亮他半边脸庞,朦胧氲氤,眉目间若有微光。
优雅璨然,风华无双。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astupidcatx2、雨落尘埃、江海难渡、毛巾被被、金色湖畔的涟漪、无心玫玫、352291、秦楚、ztcrie、远烟、心宽腿长双商在线、山河旧月、肥啾、hui琇的地雷
48、信任
陛下没有回应,只是呆呆的立在那里,滴圆的眼睛睁到最大,头晕目眩,仿佛被什么石化掉了。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它才有些茫然反应过来,自己被调戏了,伸翅膀默默拢住胸口——就那个一瞬间,它的头皮仿佛都要炸掉了,胸口的小心脏都要跳出喉咙,甚至现在都有些火辣辣的痛。
明明没有被夸,它却依然虚得仿佛要飘起来。
目眩良久,它缓和过来,有些忐忑地转守头……
严江心血来潮调戏了一把爱宠,被它的反应萌到,惊叹着自己的魅力越发强了,便将它抛到一边,微笑着继续专心撰写见闻,有很多灵感不能放,一放就会忘记。
另外一边,被忽视的陛下渐渐涨红了脸——虽然有羽毛挡着,没人会看到,但依然抵不住那渐渐浮起了恼羞成怒。
岂、岂有此理,他居然、如此放肆,简直胆大妄为……用完不是该再抱寡——简直、简直无礼之极!
陛下脑中混乱了数息,又恼怒地瞪他一眼,心中尽是无处发泄的不甘,仿佛被猫挠了心肝,又没办法,想凑上去,又放不下脸面,生气地徘徊数步后,它看到墙角正舔爪子的花花,上去踢了一爪,这才地回到案上,见天快亮了,已是朝会时间,愤愤地闭目歇息了。
严江也差不多写完,吩咐花花看门后,上床把陛下抱在怀里休息了。
明天还有蒙毅要应付呢。
……
一觉醒来,已是下午,严江感觉到了满足,他揉了揉眼角,顺口夸奖了花花守夜就是让人放心,然后便如挨了一记闷棍,完全呆住了。
一名总角童子一身常服,唇红齿白,拿着上好的牛肉,正乖巧地递到花花面前,但花花不会吃别的人类给的食物,所以只是高傲地别过头,不理会他。
严江晃了晃头,他现在似乎、好像、也许……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扶苏怎么会在这里玩花花?
“一定是幻觉!”严江倒头准备继续睡。
但幻觉很明显已经发现严江的醒来,立即站起身:“先生醒了?”
严江猛地一跃而起,嬴政tm的搞毛啊!脑子里进水了是不是?
他指尖轻轻磨抓着木榻,几乎是咬着牙,让自己扭曲着声音温和下来,道:“公子怎么一人在此?蒙毅李信何在?”
“父王说我为大秦王子,成日长于妇人之手于国于益,应受些磨砺,命我随中郎将出国增长些见识。”扶苏乖巧的小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兴奋,“他问我是否愿意随先生一起增长见闻,我、学生自是愿意的。”
他还从未离开过咸阳那么久——一切都好新奇。
“真是胡闹!”严江骤然起身下榻,几乎一秒就换完衣裳,头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