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江一时好奇,就带着扶苏一起踏上了这还算完好的赵长城,这不像明长城一样是巨石搭成,而是夯土而建,土中有稻草,城垛上还有未洗去的血迹和丢弃的兵戈。
长城下有着难闻的腐臭气息,占领此地的秦军们将赵卒的尸体直接丢弃城下,远处是枯黄的河滩,还有茂密的山岭,两千年后这段长城已经连遗迹都看不到了。
严江拿出速写本,在寒风里将这段长城画下来。
扶苏则踩在花花背上,趴在城墙上看着远方,这天地太大了,得多久才能看完啊?
“别一直在风口,小心受寒。”严江随口招呼了一下,又有犯愁,没有遇到秦军,那扶苏暂时就还不回去啊。
扶苏听话地下来,在花花肚皮里取暖,就在这时,天色阴暗下来,有雪花飘起。
严江停下笔轻叹了一声,得在番阳城里暂时停留了几日了。
雪下得很大,这种情况上路很危险。
随后,花花和严江熟练地为过冬做准备,不远处的大山是太行支脉,野物充足,带着花花飞扑起来可比带猎狗厉害多了,再加上严江对动物习性的了解,收获颇丰,扶苏获得了碎皮披风、兔皮帽子、兔皮护手、狐皮围脖、鹿皮靴和一件暖烘烘的野山羊皮垫子。
“我当年也是野生动保者来着……真是人心易变世事难料啊~”严江一边把肉腌起来,一边感慨着要换成现代,自己绝对是被森林公安立为大案要案的角色。
扶苏听不懂,便习惯性地摆出困惑的神情歪头。
小孩子裹在毛皮里歪头的样子太萌了,严江绒毛控完全克制不住,拉着他在怀里好好揉了一把,才放开它。
等把这些弄好,又在赵地耽搁了七天,天上已经飘起了雪花。
他们几个里,耗费最多依然是阿黄,每天要一斗豆子才能满足它的饮食,加上一路严江并不克制,银钱随便洒,看到特别可怜的就帮,眼见存粮用不了多少时日了。
扶苏最近数学好了很多,很为此犯愁:“一两金,三块糖,细盐都被您用来腌肉了,先生怎可如此浪费?”
他最近已经知道盐有多贵了,一两盐价在赵地抵得住半石米,这还是因为赵国离齐国近,齐国产盐!
严江正在给陛下喂肉,闻言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反驳。
“还有,阿黄不是吃的最多的,最多的是它!”扶苏指了指正在吃小羊肉的猫头鹰陛下。
陛下被莫名中枪,差点噎到,一时反眸一眼,都尽是天子之怒。
严江只是笑了两声,说:“邯郸要到了,不用担心。只要是有人的地方,没有我骗、咳、赚不来钱的。”
“先生要是捏着做纸秘方,早就成为吕相那样的豪富了。”扶苏还是很为先生惋惜,“又岂会为这点小钱担心,不如我禀告父王,让他给您爵位奖励?”
“没有必要,若我据纸而求利,自然能富甲天下,可因此牵连的精力,会将我整个人都困在那里,得不偿失,”严江微笑着给陛下撕肉,“钱财适量便可,再多了,不过是我前行路上的累赘,阿苏啊,人生在世,你要分清什么是最需要的。”
“再者说,”他微微一笑,眉目间尽是睥睨,“我若想要钱财,便是你父亲,也会立刻给我送来。”
陛下猛然抬头,眼神灼然,几乎想要说你要多少,国库任你取之。
扶苏也立刻点头:“先生说的对,是阿苏浅薄了,您要什么,我立刻修书让父亲给您送来。”
严江揉了一把他的头,继续投喂陛下:“说这个还太早。”
他想大王以后别那么乱来,但那是以后的事情了。
陛下嫌弃他话说一半,生气地拍掉他的肉,不吃。
严江轻笑出声,蹲在它身前,摊开手,将那细碎的肉丝放在它喙下,期待地看着它。
严江安慰了它一会,见它不理,拿它没办法,只能一个个问题试探他想听什么。
终于问到了让它点头的原因,一时好笑,却也只能安慰地抚摸着它,它的目光却越发认真,半点看不到妥协。
四目相对许久,他终于低头,在猫头鹰认真的眸光里微笑道:“我想要天下太平,国富民安,现在,秦王还给不了我。”
猫头鹰怔住了。
没有找到秦军,严江也懒得去赵地到处找,冬天并不是赶路的时间,他决定就先窝邯郸一个月好了,等十二月过了,天气转暖,再想办法。
思至此,他带着马车,北上邯郸,一百多里多路因为积雪走走停停,他又一路绘制人文风光,走了七天才到邯郸,路上还遇到一名衣衫有些单薄的少年想要搭车,严江同意了,但没让他入车厢,而是让他坐在前边与自己一起驱马。
少年自称叫左车,十四五岁,从代地来邯郸,谁知前些日子秦军突至赵境,赵国内大小诸城皆闭,他入了不城,只能去乡间的村户投奔,这两天秦军走了,估摸着邯郸应该开城了,便准备过去。
严江则说自己是游学士子,想来邯郸长长见识。
两人一路上谈起了赵国这次大战,都认为不会有什么大事,左车则是可惜了一下赵军辛苦两年,打下的燕国的城池可能就要物归原主了,然后再习惯性地骂了几句秦国,说真是好事多磨。
严江也赞同了他话,但并不看好打燕国这事:“燕地苦寒,又有东胡楼烦骚扰,便是占了,秦国大军一来,守备空虚,照样守不住的。”
左车不赞同他看法,说大将军李牧守北境代地二十年,大灭匈奴十万,草原诸族皆不敢犯中原,有他在,燕国边境想有事都难。
严江可惜道:“如今秦国势大,李牧将军怕是要南下的。”
左车立刻反对:“这不可能,北地若无李将军,那代地百姓都不会应允,再者说,赵国有庞煖数次打败秦军,庞煖将军虽老,但扈辄已得他真传,不惧秦军。”
严江没有和他争,只能微笑。
左车又叹息了一声:“想当年,我赵国武有赵奢、廉颇、庞煖,文有蔺相如、乐乘、平原君,如今这些名臣名将老去,却被十万秦军如入无人之地,任人揉捏。”
严江正要说话,便见他又突然握拳,傲然道:“但这正是我等新人的崛起之时,等吾为将之日,定能再扬我赵国铁骑之威!”
严江赞同地点点头,然后到:“那便是邯郸么?”
左车眼睛一亮:“正是!”
远方一座大城已经遥遥在望,城墙高三丈,城墙斑驳,处处可见深浅不一的缺损,却依然霸气,三城门皆有数米高,在这天寒之时,也是人来人往,两侧城门的入城的队伍排得老长,偶尔有华贵车马从中门进出,一看就是贵族才能出入,严江看得有趣,也排在后边。
左车见状,一番感谢后,下车径直前去,和那城门守卫低声说了几句,便入得城内,没有排队。
“左车?”严江想了想,对这名字毫无印象,随即又忍不住笑笑,史册如刀,能上名之人,何者不是天下据有一地,这些普通贵族便是再贵再强,也只是历史书中来衬托主角的纸页罢了。
扶苏戴着兔皮帽子伸出头:“先生,这就是邯郸吗?”
“是啊,咦,你的口音……”严江忍不住笑起来,他才发现,扶苏的口音居然和周围的排队人群很像,是赵国的口音。
扶苏嘻嘻道:“父亲已经在这里呆过十年,经常这么和我说话。”
严江想起来,秦王是当了十年人质,在这里长大,不过……不过等他拿下邯郸后,便亲自回到此地,将当年欺负过他们母子的的贵族全数坑杀。
也是很记仇了。
不过那应该是十年后的事情了。
如今的赵国从外表看还是很强盛的,二十多年前,秦国携长平大胜之威围攻邯郸,眼看就要拿下赵国,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赵国的平原君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