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便给严江说起了楚军的麻烦。
楚国是分封建制的大国,国内屈景昭三家都是楚王之后,所以盘根错节,项氏一族因有战功,分封项地,后来又迁去了吴越之地,是崛起之势极盛的新兴家族,自然引起了三大家族的戒备。
这次秦军攻楚,各地封君的府兵大小纷争不断的,每支都求功想要冒头,朝上更是反复商议战事,不是让项将军速攻秦国,就是争夺项军胜后的城池归属……
“慢!”严江听呆了,“这秦军还未退,已经在分归田了?”
项荣苦笑着点头。
严江喝了口酒压压惊,这才小声道:“这等国家大事,真是……真是……项燕真乃良将,不输李牧也。”
这话要是传到秦国那里,不被笑掉大牙才怪了,当然,笑掉之后秦王李信蒙恬等人估计会感觉窒息,被这样的军队打败,不撞柱自杀都显得很活着尴尬了。项燕能治理得好这样的军队,没上战国四大名将真是可惜了。
项荣心有戚戚,又说起最近出现的大事。
景氏今岁突然间说船被秦军扣押,说自己损失惨重,不愿付粮,他一家不付,屈家与昭家也不愿意承担多出的粮草,于是在粮草之事上甚是拖延,这本无事,但其它几家都很拖延,几几相加,问题就很严重了,屈氏封地在江汉,粮草丰茂,又有大船无数却不愿尽全功。
如今秦楚两军对持,稍微拖延倒尚且无事,一但战事吃紧,万一几家还是这样各怀鬼胎,仗就不用打了。
严江倒是知道这事,去岁袭击秦王的水鬼后来查出是通过楚国景家的粮队入魏,此事之后,秦王大怒,不但扣押了景氏所有的粮船,甚至连抓到的商队都被拿去填了土了,首恶更是判了五刑,景氏说损失惨重,还真不是说说而已。
“那,不知江有何长处可以相助?”严江顺驴下坡,他挺好奇的。
项荣正色道:“你精通楚辞。”
原来,自屈原做离骚之后,楚辞的优美婉约便在楚国广为传喝,深受各地封君喜爱,谈辞之风在楚国上层非常盛行,反而他们这种武将出身的新兴家族不怎么熟悉这些,很被排挤。
屈家之主对楚辞非常沉迷,到了废寝忘食之境,若有一精通词赋的才华之士帮忙说项,成功率会高很多。
严江心中的搞事之魂微微骚动:“此事甚大,吾需考虑两日,小将军你不妨选带队去与大军汇合,侍归来之时再商讨此事。”
他没有一口答应,项荣反而觉得靠谱,他有军务在身,没有过多纠结,他说的事情也是楚国上层皆知,不是泄密,便给了严江一封名帖,保证过两天会回寿春,到时约了再见。
严江与他道别,目送他匆匆离开了。
然后,窗外倒挂在屋檐下的猫头赢这才不悦地飞到桌边,抬头用漆黑的眼睛指控地看着阿江。
“多么可爱又天真的少年人啊。”严江一把抱过鸟儿,看着项燕远去身影,轻轻一笑。
猫头赢露出生气脸,霸道之气四溢。
严江指尖在猫头赢胸口划着圈,遗憾道:“倒不是不能帮他,可惜,再挣扎,他们也赢不了。项荣也好,楚王也好,都只是垂死挣扎罢了。”
猫头赢若有所思,终于不得不承认,这个局,便是自己成了楚王,依然无解。
“如果靠着他,应该能找到昌平君。”严江缓缓起身,在鸟头上亲了一口,然后在对方闭眼等第二亲时,把鸟往窗外猛然一丢。
他在悬浮猫头赢的震惊脸前微微一笑,伸手指在胸口戳了戳:“亲爱的宝贝,这是楚地,记得与我保持距离,若你不想守寡的话。”
……
次日,严江离开下蔡,乘上小船,渡过淮河,进入了楚都寿春。
这座城市非常小,甚至比不上隔江的下蔡城。
不过这也可以理解,在秦王政亲政的三年前,楚国的考烈王命春申君黄歇组织了六国最后一次合纵,这一次合纵,六国大军直接打到了函谷关门下,但是合纵速来是能胜则进,一败则歇,胜利的时候追着秦国痛打落水狗,但只要秦国稍微有能力还击,便各自退缩,想着他国之军挡上去。
于是被秦国又一次绝地反杀,楚考烈王终于明白秦国是有多强大,他怕秦国报复,把都城从陈城迁移到再次迁都五百里外的寿春。
所以寿春这小地方,成为楚都不到十年,连富丽堂皇的楚国宫室都新得可以。
而就在秦王政新政,严江归秦那年,楚考烈王带着与秦的国仇家恨驾崩,丞相春申君被自己的门客李园杀害,战国四公子的最后一位就这样消失在楚国的权利版图中,国力更加一蹶不振。
而且如今的楚王悍之所以政令难行,原因就是很多人觉得他不是楚考烈王的亲儿子,更有传言说,楚考烈王在秦国与公主生下昌平昌文君之后,被秦国下了绝育药,所以才长年无子,春申君把李园的妹妹先享用到怀孕后,这才给楚王献上,所以……昌平君称王,很多楚国贵族都支持。
严江走在有些苍凉的楚都街头,思考着项羽如今不知有没有生出来。
147、潜伏
手下那俊秀英气的青年却仿若无事,只是微微抿唇,斩钉截铁道:“灭楚。”
严江不悦地松开手,将他拖走,到城外找了一处适合杀人抛尸的荒郊野外,这才冷冷地看着他,示意他快点交代。
李信与上次相见时,瘦得几乎脱形,五官反而越发深邃,只有眉宇间的桀骜依然如故。
这个原本恣意傲气的青年带二十万大军,经受了秦军数十年未有之大败,险些牵连家族,但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战争有胜自有败,如果能度过这次大劫,以他的胆略资质未必不能涅槃。
“此次王上允我带罪立功,”李信平静道,“我随王翦将军南下攻楚,这一月来,将军都在修营建垒,我无功可立,便领了斥侯之职,前来打探消息。”
“你手下五千士卒都死光了么,要你一都尉来探消息,”严江觉得荒缪,几乎想打看他肚子看看里边是不是多长了个胆子,“王翦将军知道么?”
“他自知晓,”李信看他一眼,然后小声道,“他说既然次卿都去得楚国,校尉也未必去不得。”
真是多话的老头,严江心中瞬间明了,王翦那老狐狸就是看自己在楚国溜达,而又怕把李信憋坏了,索性祸水一引,暗示他来找自己。
“那不知李都尉探听到什么消息?”严江冷笑着问。
李信的自信终于回到了眉目之间,对兄长道:“楚王憾年岁尚青,楚国大事皆决于其舅李园,其人与屈景昭三皆不合,楚国府兵虽归项燕统领,却多各为其战,只要我等如李牧那般离间项燕与楚王关系,必能有所得。”
“你这消息很过时啊,”严江轻哼一声,“李牧之事后,天下皆笑赵国自损长城,你真当别人都是傻的?李园是楚王舅舅,荣辱一体,怎么可能像郭开那样为秦灭赵。”
李信思考了一下,认真道:“我做不到,但江兄你必是可以的。”
严江摇头:“王翦将军心中有数,必能胜之,你我莫要节外生枝。”
李信有些失落,但又很快打起精神:“无妨,我这次来,还准备探看楚国粮道……”
他一一数着自己在楚国的见闻,严